&ldo;我早就把兰若寺当成家了,&rdo;了俗突然站定,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ldo;下面便是&lso;家门重地&rso;,你要是往里走,可有什么东西交换?顾烨说他做不了主,今日你们恰好都在,也可以给个准儿了。&rdo;
顾淳微微笑道:&ldo;大师为顾某提供了一张&lso;皮&rso;,那我愿为大师,揭开另一张。&rdo;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寺院人少,此时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良久,了俗终于开了口:&ldo;随我来。&rdo;
顾淳与顾烨对视了一眼,跟着他走入了藏经阁。
不出顾淳所料,这小小的藏经阁下面别有洞天。了俗按下墙上的机关,地上的一块木板便自动徐徐移开,露出了向下的阶梯。
顾淳跟着走下去,不由得发出了赞叹声‐‐
藏经阁下面不仅仅是一个密室,还是一个巨大的&ldo;地下工厂&rdo;‐‐螺旋状的楼梯足有五六米高,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全景。方才还在洒扫庭院的小和尚,一个个脱下僧袍换上了黑甲,甚至还戴着保护面罩。东头是锻刀的地方,几个怕热的人也不讲究什么,都光了膀子。西北角放着一个巨大的吊篮,旁边摊着几大块布料和几条长长的拉绳。仔细看来,负责每一处的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情,却互不影响,井井有条。
一个小和尚连忙来到了俗身边,听他说了几句,接过顾淳那副面具便离开了。
了俗一把抓住了扑楞着翅膀,飞到螺旋梯旁边的一只木鸟,举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随即扔到了下面,一个弟子连忙接着,眼巴巴地等着师父的评价。
&ldo;动力不足,一炷香都飞不了,&rdo;了俗似笑非笑,&ldo;再看看怎么把鸟肚子上的小匣子改改。&rdo;
师父说&ldo;不足&rdo;,意思就是肯定了这个制作的方向!那小和尚连声道谢,搂着他那宝贝木鸟兴冲冲地朝西边走去了。
&ldo;青龙符主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失敬。&rdo;顾淳由衷叹道。
&ldo;什么符不符主的,&rdo;了俗淡淡一笑,&ldo;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和尚了。倒是殿下你,年纪轻轻的,好不容易活下来,在自己家门口还东躲西藏,我还真想‐‐帮上一帮啊。&rdo;
&ldo;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rdo;顾淳一边问,一边看向东边的火炉,眼睛里映着红光,看不出情绪。
&ldo;隔壁张珩。&rdo;了俗回道,&ldo;我一辈子都在邺都,弟子不说遍布全城,也算是各行各路都有,消息不比什么江湖行脚帮知道的晚。怎么会那么巧,太子出征,张珩突然和张家决裂,江陵殉国,赵粲随后踏平半个西戎‐‐皇宫里把事情都压着,我没全信。&rdo;
了俗轻轻笑了一下:&ldo;毕竟皇宫这些真真假假,我前半辈子已经经历够了。殿下,你对我亮明了身份,我却还有一件事不曾告诉你。如今,你既然答应帮我查出背叛青龙符‐‐背叛大梁的人,我也就不再隐瞒了。&rdo;
他云淡风轻地接道:&ldo;我就是司马庸。&rdo;
顾淳背在身后的双手瞬间握紧成拳头‐‐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测变成了现实,他却没有一丝快意,或是如释重负之感。相反,又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心头。
前朝末年,皇帝司马秦即位之时,中央集权已经名存实亡。他的兄弟、叔伯,甚至司马氏的旁支,都野心昭昭,想着割据一方,找机会一举夺得天下。
在这些同姓异心的族人中,却有一位年轻的、正儿八经得了封号的小王爷。他是作为独子,继承了父亲的一小块封地,素有潇洒倜傥之名,没什么科举入仕的想法,更没有屯兵或者征苛税的心思,倒是对技术活儿怀有百分百的热情,从小拆遍王府所有能拆的器具,加冠后便闯荡江湖。据说他师从青龙符的主人,在二十二岁就设计出了能载着人飞上天的木鸟。这小王爷便是司马庸。
无奈这世道不给司马庸沉迷技术的机会,他作为司马氏的族人,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乱世之争,不久后便死于兄弟相残,他用尽心血建立的&ldo;工厂&rdo;也被付之一炬,载人上天的木鸟从此变成了传说。
欲做一庸人,了俗名,却不得愿。
顾淳猜到了青龙符的后人会在邺都藏身,轰炸白城的炮筒,由青龙符入手调查也最为合适。他却没想到,司马庸也在找寻机会,他不敢相信暗潮涌动的朝廷,竟把希望系在了这么个&ldo;已死之人&rdo;身上。
也罢,自己便是&ldo;已死之人&rdo;,难免会不相信&ldo;他人已死&rdo;。司马庸找到顾烨,也绝非偶然了。不是顾淳和顾烨足够聪明,一点点嗅到了寺院里青龙符的味道,而是司马庸处处留下线索,引着他们自报家门。
白城出事,司马庸立即敏感地意识到不对‐‐中原的技术一直领先西域,他甚至收过从西域来的徒弟。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青龙符后人中出了叛徒。
研究武器耗时耗力,还需要一定的环境。司马庸的师父、上一任青龙符主去世后,天下经历了又一次变革,司马庸借助&ldo;防火枪&rdo;侥幸逃生,却不得不隐姓埋名,拿着青龙符,不忍辜负了师父,却一直没办法重振民间技术,更没有条件大规模研究火炮。他只能靠着青龙符,四处搜集流传下来的书册,又和一些同门师兄弟经营数年,才在邺都重新安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