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微笑不语,自己点了支烟。
黄枫林知道司机的意思,他把烟叼在嘴上,右手在裤包里摸了一阵,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递给中年人,说:“我只有这么多,能坐到哪里算到哪里!”
“出门在外不容易,老乡,我保证带你到广州!”中年人笑着把钱收了。
车上的乘客在小声地嘀咕,他们自然是不希望跟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同乘一辆车,何况这个人看起来神经有些不正常,那么热的天,他还穿着冬天的厚衣服,光头上还有清晰的疤痕,这分明就是一个危险分子!但是,他们心里不愿意,也不敢当面得罪这种人,当黄枫林一上车,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黄枫林挺自觉,他知道大家误会他了,把他当作坏人了,他确实也是个坏人。
车厢里,座位没有坐满,后面一排还空着。黄枫林走到空位上坐下,就把眼睛闭上了。
车厢开始抖动,黄枫林睁开了眼睛。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车从碧山下,山月相伴行!
黄枫林感觉又渴又饿,只好闭上眼睛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客车经过惠州的时候,乘客就下去了一半,到达东莞南城汽车站,车上就只剩下黄枫林一个乘客了。客车不去广州了,司机叫黄枫林下车,黄枫林并不是非要去广州不可,就乖乖下了车。
既来之,则安之。黄枫林走出南城车站,在街边买了个面包和一瓶水,选了包六块五的双喜。
太阳西斜,时光尚早。黄枫林啃着面包,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他兜里还有点钱,只要每天把命吊着,还可以维持几天,他并不着急找工作。不着急找工作并不是不急着要工作,出门在外,没工作就没有保障,生存都困难,不着急是怕万一着急了容易上当受骗!黄枫林急需要工作,他并不急着去找工作,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走着走着,黄枫林就走到了一个小溪边,他顺着溪边走,不一会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建筑工地。
黄枫林慢慢悠悠走过建筑工地的围墙,来到高架桥下,他在十字路口,却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了。
高架桥下阴爽凉快,黄枫林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他爬到桥墩的水泥平台上,倚着桥柱就坐下了。
桥柱之间有一条水泥路,水泥路被重车压过,路也坑坑洼洼,时不时有车辆和行人经过,都得小心翼翼。司机和行人经过的时候,都会向黄枫林投来一瞥,他们的眼神各异,黄枫林的感受却是相同的,他见不得这种眼光,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人在没有欲望的时候就失去了希望,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会没精打采,容易犯困。黄枫林点了支烟,闭着眼睛抽着抽着就睡着了!
高架桥下看不到太阳,也不知过了多久,黄枫林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疲倦的眼睛。
一辆小货车经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时,车速过快,车上的钢管绑得不够牢固,绳子松了,钢管掉了一地。
车开出去了好几十米,才停了下来,司机看着车后面一地的钢管,气得直跳脚。他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在电话里跟对方讨价还价讲了好半天,把手机放在短裤的裤兜里,骂骂咧咧开始一根一根把钢管往车上装。
司机是个中年人,皮肤很黑,瘦瘦高高,就是肚子有点大,与整个身子显得不协调,他穿着人字拖,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来回走着,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钢管有六米长,小四轮的车厢太短,只有一头超过车头,另一头伸出车尾,两头悬空对齐,用袋子把尾部的管子包好,绳子绑紧,钢管才不会滑动。
司机每搬一条钢管,都要把钢管摆好对齐,这样一来有些花时间。
这时,恰好有台泥土车经过,地上的钢管拦住了他的去路,泥土车司机是个年轻人,驾驶室里传来低音炮,他时不时还长长地按着喇叭,与低音炮里急促的dJ音乐相配合。
黄枫林闲着没事,便跑过来帮着搬钢管,他一下子扛三条,扛着就开跑,把钢管放在小四轮车旁边的草地上,又返回来扛,撒了一地的几十条钢管,不一会就堆在了一起,黄枫林累得直喘粗气。
司机也累坏了,去驾驶室拿了两瓶水,递给了黄枫林。黄枫林没有客气,拿着水打开盖子,咕噜咕噜就一口气倒进了肚子里。
黄枫林打了个嗝,傻笑着就开始把钢管往车上转。
司机用嘴隔空对着水瓶口,喝了几口水,盖好瓶盖,去了驾驶室,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包“黑脚杆”的烟,他自己抽了一支,把整包烟送给黄枫林,说:
“老乡,不着急,抽支烟,休息会再搬!”
黄枫林抛了支烟出来,用嘴叼上,把烟递给司机。
司机摆了摆手,说:“你留着抽,车上还有!”
黄枫林把那包烟放在车厢边沿上,点上烟。
车厢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配件,有红色的有白色的有黑色,这些配件,黄枫林不知道名称,但知道它们的用途,都是连接水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