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飞没看他,面色却冷如寒冰。
张仪的眸光无力垂到地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又一分分挪回门达脸上:&ldo;大人您说得对,我们堂堂锦衣卫,凭什么向阉党低头?您……&rdo;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猩红的血点从嗓中沁出,溅了一地,&ldo;这一计,已然成了。那沈不栖江湖人脉颇多,您透给他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江湖,您又何必……咳咳,何必还这样忌惮东厂?&rdo;
&ldo;你敢诬陷我!&rdo;门达又两拳猛打上去,目眦欲裂,&ldo;谁给你的胆子!谁支使你的!你说‐‐&rdo;
这怒吼,宛若发了疯的狮子。
刑房外候命的狱卒、宦官、锦衣卫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厚重的血气在木栅内外缠绕氤氲,像一只鬼魅的手,挑动着人们每一根恐惧的神经。
&ldo;你如实招来!!!&rdo;门达蓦然拔刀,绣春刀裹挟怒火刺进张仪肩头。血花短促地渐起,又落在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囚服上,锋利的银刃转瞬从后肩探出。
&ldo;门指挥使。&rdo;薛飞在此时悠哉地开了口。门达切齿停手,听得他又道,&ldo;你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rdo;
&ldo;……督公!&rdo;门达恨恨地转过头,猩红未退的双目看向薛飞,&ldo;我没做那些事,你若不信……&rdo;
&ldo;我倒想信。&rdo;薛飞语调清扬,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看张仪,&ldo;我早就说过,我独自来审他,你偏要同来,眼下真是尴尬。&rdo;
门达无暇品他的讥讽,焦急又道:&ldo;我何苦和您东厂斗!&rdo;
薛飞恍若未闻:&ldo;还是让我自己问问吧,指挥使大人去歇一歇。&rdo;
他的口气不容置喙,门达牙关紧咬,静了半晌,猛地抽了刺在张仪肩头的刀,拂袖离去。
张仪痛得面色骤白,再度失血掀起的虚弱却令他连喊也喊不出一声。头眼昏花间,他依稀看见薛飞放下了茶盏,一步步走向自己。
&ldo;张大人。&rdo;薛飞看似和善地拍住他的肩头,张仪被绣春刀刺穿的伤口被他手指一按,冷汗登时如雨落下。
&ldo;腊月了。&rdo;薛飞微微笑着,&ldo;不想回家过年么?&rdo;
张仪不屑地嗤笑,一字未发。
&ldo;你这么攀咬门达,我真不知该信谁。&rdo;薛飞悠然地咂嘴,&ldo;我若用我东厂的手段问个清楚,你说你……&rdo;
&ldo;呵。&rdo;张仪生硬的笑音截了他的话,&ldo;你东厂的手段,是我锦衣卫玩剩下的!&rdo;
&ldo;是么?&rdo;薛飞好笑地看着他,好似在判断他这一口一个&ldo;我锦衣卫&rdo;的意思。
然后,他的手指又往张仪的伤处多按了两分:&ldo;那我……在这儿为你新创个花样,如何?&rdo;
剧痛令张仪心跳愈来愈快,他大张着口,却死死将惨叫声卡在了喉咙里,硬生生扛过了这阵剧痛。
薛飞嗤声而笑:&ldo;你要么说服我信,要么说服我不信,不然我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从这伤口里拆出来。&rdo;他阴恻恻地又笑了两声,&ldo;听闻凌迟之刑有撑三四天才死的。啧,拆骨你打算撑个几天?&rdo;
夜色下,押送江宁织造所制过冬布匹的马车一辆辆进京,车轮碾着白日里已被踩得稀烂的雪色,整齐地驶向皇宫。
途经一处胡同时,最后的那一列无声地改了道,拐进了巷子里。
复行丈,蛰伏在屋檐上的几道身影倏然跃下,围了马车。
几名负责押运的锦衣卫默然后退,车夫也立即下了车,任由几人将车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