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卧在床里,对着窗外的皎月,默想着傍晚时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esp;&esp;他说:“远观如明月高悬,令人见而向往。却又天生满身棱角锐刺,并非明月那般温润柔光。”
&esp;&esp;……他竟是这般想自己的?
&esp;&esp;他却不知,自己从小看他,便有如眼前这轮天上皎月,身不染尘,温润柔光。
&esp;&esp;从小敬仰远观的一轮山中皎月,竟然沾染了红尘的情和欲,饱含炽热的目光追随着她,小院里几次超出她想象的纵情深吻,躁动突破了界限……
&esp;&esp;当时刚刚及笄不久的她,被吓坏了。
&esp;&esp;寂静深夜里,阮朝汐抬手抚过自己柔软的唇。
&esp;&esp;多久之前的事了?小院中的慌乱失控,至今依旧鲜明,历历在目。
&esp;&esp;他相约明日,她就明日再去一次。
&esp;&esp;这几日探访高平郗氏旧田地亩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在她离京之前,她想把心头疑问当面问个清楚。
&esp;&esp;——————
&esp;&esp;乌金西坠,晚霞满天,春风吹起遍地桃花。
&esp;&esp;阮朝汐今日到得早,林中光线亮堂,游人来来去去,四处都是呼朋引伴的笑语声。她最近都是穿着男装乔装出来,安静地站在僻静处,树枝阴影遮蔽身形,并不引人注目。
&esp;&esp;东边小径响起了平缓的脚步声,颀长身形踩着满地桃花入林。
&esp;&esp;他今日安然无恙,她如常迎了上去。
&esp;&esp;两人并肩坐在桃树下,天色还亮堂着,阮朝汐拿起纸笔。往常主动开口的人今日不知怎么了,许久不说话。
&esp;&esp;她等候了片刻,写下:“昨日家书跳过了九郎。今日可要写给他?”
&esp;&esp;荀玄微摇头,“今日不写家书。”
&esp;&esp;“昨日才与你说,山海可平,本性难移。”他坐在簌簌落下的桃花瓣中,仰头感受着微风,“人的本性果然难改。我似乎又出了差错。”
&esp;&esp;阮朝汐侧目而视。
&esp;&esp;明亮日光下,身边坐着的人神色平静,依旧看不出什么。
&esp;&esp;她在他手掌上写:“可是今日入皇城,出了什么差错?”
&esp;&esp;回应是一句云淡风轻的“皇城里应对得妥当,并无什么差错。”
&esp;&esp;阮朝汐偏过了头,仔细观察身边人的神色。
&esp;&esp;白绫纱遮蔽了视线,但可以透进光来。荀玄微在隐约亮光下闭目思索。
&esp;&esp;自他重生以来,步步为营,事事纳于掌控之下。
&esp;&esp;他眼下即将要做的事,和他往常行事的做法截然不同,在他自己看来过于莽撞。
&esp;&esp;但昨晚和霍清川交谈了几句,他赫然察觉——
&esp;&esp;人之本性早已刻入骨髓,知而难改,山海难移。
&esp;&esp;他嘴里说着自己的错处,行事却又犯下了同样的错处。
&esp;&esp;她满腔诚挚之真心,彰显出他的欺瞒之假意。
&esp;&esp;假意如何能换得真心?他昨晚连桃枝巷的住处都不敢说。
&esp;&esp;蜀锦大袖在暖风中吹起,修长手指夹着一张字纸,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