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穿戴好了抱腹,又勾起木架上的窄襦长裙,看一眼屏风映出的自己身影,终于还是俯身下去,吹熄了油灯。
&esp;&esp;下一刻,庭院里的荀玄微敏锐地注意到屋内黑了。隔门传来询问。
&esp;&esp;“灯被风吹熄了?可要女婢入内点灯?”
&esp;&esp;“不必,我无事。”阮朝汐在漆黑的室内摸索着系带,将浆洗干净的短襦长裙穿戴整齐,上前打开了门。
&esp;&esp;一声木门轻响,庭院里撑伞等候的颀长身影应声回头。
&esp;&esp;“这么快便洗好了?”
&esp;&esp;荀玄微撑伞走近,在石灯座的晕黄灯光下仔细查看她的气色。
&esp;&esp;“听闻你淋了一场雨,浑身湿透地回来?唇色有些发白,可是冻着了?”
&esp;&esp;晚风裹挟着雨丝刮过身侧,阮朝汐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雨后春夜寒凉,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便出来了。
&esp;&esp;“我无事。”她还是应了那句,目光落在荀玄微层层包裹的右手。
&esp;&esp;“伤处不宜淋雨,进来说话。”
&esp;&esp;门窗关起,春夜风雨关在室外。烛火映亮了黑暗的室内。
&esp;&esp;“我母亲之事,三兄是不是早知道了?”阮朝汐把烛台放置在书案上,“因此才几次暗示,让我去见她。”
&esp;&esp;“母女亲情连心。既然你入了京城,自然要见她一面为好。”荀玄微拨亮油灯,又打量她一眼。
&esp;&esp;阮朝汐循着他的目光去望自己肩头,这才注意到,发尾的水珠把肩头濡湿了大片,难怪刚才出去被风一吹,冷得发颤。
&esp;&esp;“洗出来时连头发也未擦?”荀玄微走去东边,寻觅回一条干净的布帕,搭在她肩头。
&esp;&esp;阮朝汐自己拿手拢住还在滴水的长发,荀玄微把乌黑发尾裹在布帕里,一点点地拭干。
&esp;&esp;“我前几日去信和你母亲说,稍安勿躁。等我筹备几日,寻一处真正清净少人的院落,你们单独把话说开。但白鹤娘子知你人在京城,或许等不下去了。今日你出门,她迫不及待地和你见了面。”
&esp;&esp;阮朝汐默然听着。
&esp;&esp;今日出去,迫不及待和她见面的,又岂止是白鹤娘子。
&esp;&esp;“三兄,京城于我不可久留。宣城王拦了我,他已知晓我的身份有假。”
&esp;&esp;“你在桃林被他拦截的事,我已知道了。”荀玄微不急不缓地擦拭着她滴水的柔顺长发,“事未到图穷匕见时,尚有转圜余地。莫急。”
&esp;&esp;“我沉得住气。”阮朝汐抿唇,“只是怕事发牵连了你们,想要早些离去。京城认识我的人原本就不多,等出了京城,查无对证,我是不是荀九娘又有什么关系。”
&esp;&esp;“出了京城,你打算去何处?”
&esp;&esp;“豫北。”阮朝汐毫不犹豫道,“我喜爱山下的小院。进山做猎户的日子自在。”
&esp;&esp;“豫北是个不错的地方,过两日我让徐幼棠点八百部曲送你出京。”
&esp;&esp;应答得过于干脆,阮朝汐诧异地仰起头。“你同意我出京?不多问什么?”
&esp;&esp;“低头。”荀玄微手里的布巾拂过她的湿发。“你如今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即使没有宣城王的事,我也打算等你和你母亲见了一面,便送你出京。”
&esp;&esp;阮朝汐低了头,“嗯。”
&esp;&esp;她坐在他身侧,低着头,任他擦着滴水的头发,这是个罕见的柔顺姿态。今日母女相认耗费了极大的心神,她感觉疲惫。
&esp;&esp;但外表显露的平和柔顺,在她一开口时便消失了。
&esp;&esp;“三兄早知我母亲是她?你这次又瞒了我多少年?”
&esp;&esp;荀玄微手里擦拭的动作顿了顿。
&esp;&esp;“不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