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前院响起了敬酒之声,“哪里及得上和殿下性情相投,多年亲近。”
&esp;&esp;元治的声音犹犹豫豫,“荀君说的可是……可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我没想过!我……我不过是天子从侄,东宫是嫡长子,我何德何能……”
&esp;&esp;荀玄微的声线淡漠下去,“臣一介布衣,常有归隐之志。只是眼见真龙困浅水,起了辅佐之心。若殿下未想过,臣更未想过。今日邀殿下登门,只是见京城春光正好,起兴邀约共饮一杯。来,殿下请用宴,宴罢尽兴而返。”
&esp;&esp;更为长久的沉默蔓延。
&esp;&esp;前院两人似乎一言不发地对坐喝酒,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始终未有交谈,只有偶尔杯沿相撞的清脆声响。
&esp;&esp;阮朝汐独自坐在安静后院。他应诺过她,大小事不瞒她,再不让她在猜疑中饱受煎熬,她今日就听到了不得的密辛。
&esp;&esp;无数个纷乱念头闪过,心弦震颤,又在过于长久的沉默中逐渐绷紧,她不知不觉饮了半壶的酒。
&esp;&esp;就在这时,前院蓦然一声清脆巨响。
&esp;&esp;元治发狠摔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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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声大响毫无预兆,一墙之隔的后院,阮朝汐差点惊落了酒杯。
&esp;&esp;元治咬牙道,“荀君待我以高义,我必定以国士待荀君!此处风雅,想来是不会有密室之类的地方了。小王在桃枝巷也有一处私邸,改日请荀君登门详谈。”
&esp;&esp;“荣幸之至。”荀玄微起身相送。
&esp;&esp;阮朝汐听着脚步声远去,长筷挑了一块鲭鲊放入嘴里。
&esp;&esp;来时还惦记着“九娘”,被一根新鲜萝卜钓在前头,走时压根给忘了干净。
&esp;&esp;京城众多宗室子弟,荀玄微挑中了宣城王,应该就是看中了他心性薄弱。
&esp;&esp;后院清静下来,阮朝汐起身四处走了走。
&esp;&esp;似曾相识的白沙庭院,和云间坞小院的布置相仿,只是充作阵眼的黑白奇石难寻,布不成阴阳八卦阵,只得了一块黑石,嵌在白沙中央,布成象征着天人合一的圆阵。
&esp;&esp;后院四处新种植了梧桐,竖起秋千架,角落里堆了两笼兔儿。
&esp;&esp;阮朝汐凑近看了看,笼子里是两只一笼的半大兔儿。前院吵闹,兔儿受了惊,挤挤挨挨躲在角落里,满眼惊恐,动也不动。
&esp;&esp;她给每只兔儿喂了点菜叶,今日的梅酒好喝,旁听的事又紧要,她不知不觉饮得过了量,后劲上涌,表面无甚异状,只是浑身发热。
&esp;&esp;她沿着长廊散步,走过一道敞开的屋门,并未多想,直接便进去了。
&esp;&esp;明堂里摆放着书案,书架,笔墨砚台,一个龙首小香炉,各处书房的形制都差不多,看得无甚新奇之处。
&esp;&esp;她随意翻了翻,起身四顾,迎面看见西边隔断的帷帐里露出半座木衣架,衣架挂了一件海青色广袖直裾袍,一条金钩带,两三件玉佩整齐地挂在铜钩上。
&esp;&esp;酒意上涌,她站在原处怔了片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处桃枝巷宅子果然小。这间屋子既是书房,又是主人起卧的所在。想到这里,她转身便走。
&esp;&esp;才转身间,视线里却又个白色物件一闪而过,那物件明晃晃地挂在窗边,落入眼帘的瞬间,她的脚步顿住了。
&esp;&esp;居然是一条看着极为眼熟的白绡纱。
&esp;&esp;三指宽的白绡纱窄而长,曾经被用来扎在脑后,遮蔽双目。
&esp;&esp;……他居然没把它扔了。
&esp;&esp;阮朝汐停步确认,走过窗边拎起,在阳光下仔细辨认,指腹小心地捏了捏。
&esp;&esp;应该是被翻出来清洗干净,放在窗边晾晒,摸起来半干未干,散发出隐约的皂角清香气味。
&esp;&esp;前院贵客去远,白蝉重新入了后院,走过窗下时被叫住,“白蝉阿姊,这条绡纱可是你洗的?”
&esp;&esp;“正是。”白蝉讶然道,“奴早上见这条绡纱压在书下沾染了灰尘,做主清洗了。可有不妥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