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熵听言眼睛一眨,抿唇不答。她是不愿意让李莫愁知道自己险些被骗的事情,小姑娘觉得丢。
李莫愁急了,“熵儿!”
“还提那些作甚!”龙熵顾左右而言它,“不是已经帮教训他了?”
“……”李莫愁黑了脸,“不该一时心软,留了他性命。”
龙熵闻言看了李莫愁一眼,“还是少杀些的好。”
李莫愁未料到龙熵突出此言,心里一紧,犹豫道,“熵儿……讨厌吗?”
略作思忖,龙熵蹙眉道,“过去常跟说,生命宝贵,要多爱惜命。既是如此,少杀些,岂不正是为了爱惜别性命吗?”
李莫愁闻言却恍如当头棒喝。她早已经将这些曾经记心里教给龙熵的东西,抛诸九霄云外去了!那平平无奇的二十多年的教育,远比不上一次又一次生死关头面对杀与不杀时带来的冲击大。李莫愁当真是觉得,自从从那奴隶场里出来之后,杀于自己而言,再不是什么难事。她无动于衷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陌生死自己手里,如果刚开始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安,但是后来,却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了。
心的麻木不仁才是最可怕的,李莫愁的骨血里渗进了骁勇善战的蒙古战队嗜血残杀的凶狠,她根本就已经忘记这些曾经自己铭刻心的经由二十多载文教育得来的东西了!
她被血腥同化了,因为她曾那么近的贴近过血腥,那么无可选择地手染了血腥。她早就变了。如果今天龙熵不突然说这话,李莫愁可还记得曾经的自己长什么样?
岁月是把杀猪刀,把李莫愁刻画的面目全非。
龙熵继续道,“倒不是讨厌,有些恶徒倒真是该杀,只是常说,恶自有恶磨,若非不得已还是留性命的好。后来想想,说的对,就像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他们能改过自新重做好,不也是一宗妙事?而且,不是说,凡事不可做尽,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吗?给留条后路,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李莫愁静静听着,心中百味陈杂。忘了!她早就全忘了!出了活死墓,进入那混沌世,跻身于充满杀戮和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别都视命如草芥,稍有不合意便大打出手刀剑相向,夺性命更是不话下。她被群体影响了,浸染了,也杀杀的顺手了。什么恻隐之心,什么留后路,她早就全忘了!
没错,她李莫愁的确是“魔女”,别并没有说错。她双手已经沾满血腥。不管是为了什么,自保也好,杀红眼也好,甚至是麻木冷漠都好,总之,她的确和那些江湖中并无区别,她不珍惜命,她可以轻易地夺性命。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嗤笑过,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视命如草芥,更不会杀。可是现而今呢?
她不仅杀了,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若没有龙熵,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这么沉静冷然的女子身旁,贪恋着龙熵身上那股净化心让安宁的力量,李莫愁才能不躁动,不被外界干扰。
活死墓。李莫愁这一刻才觉得,这里不是墓,而是净土。龙熵是这块净土的主,拥有使沉静的力量。
忽然就觉得,自己满身血污。忽然觉得,自己很脏。忽然,李莫愁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不配站这么纯净的女子身边。
龙熵是苍穹的月,冷然,纯净。不染世俗。那份纯真的善和淡漠的心性,让龙熵仿佛这摇曳的烛火中,镀上了一层金辉。和她那身素雅的衣衫相衬,和她那绝色的容颜相衬,让李莫愁瞳孔顿时收缩,微微有些颤抖。
有一种,配不上她,不配站她身边的浓烈的自弃感。好像是怕自己手上的血污弄脏了龙熵的衣衫,李莫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龙熵惊讶的看着她,“莫愁?”
李莫愁登时回神,却心有戚戚焉,勉强扯动唇角,撑出一抹笑意。
“怎么了?”龙熵上前一步,拉住了李莫愁的手。
李莫愁霎时忍不住颤了下,想挣脱龙熵。
“李莫愁!”然而,还没抽出手来,龙熵就冷了声音,“敢挣!”
李莫愁又是一顿,竟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下了头去,僵硬的任由龙熵握紧了她的手。
龙熵眼神一紧,不知道李莫愁突然怎么了,可是见李莫愁畏缩的模样,龙熵心中实是说不出的又气又心疼。素来知道李莫愁性子闷,有话不说,龙熵暗暗叹了口气,缓了声音转移话题道,“不是要找比玉经还厉害的功夫?”
“对,对对,”李莫愁恍如得了大赦,连忙趁机抽出被龙熵握着的手,掩饰的转身道,“正要找。”
龙熵看一眼自己空空的掌心,再望一眼李莫愁,咬住了下唇。
“帮找!”龙熵不甘心,上前硬是跟了李莫愁身边。李莫愁闪着眼神,不肯看她。
总共就三口空棺,要认真去找绝对谈不上“难”字,可是李莫愁神思恍惚,掀开棺材板,胡乱摸索着,心思却根本没这上面。
龙熵只看见李莫愁看也不看她的只顾一个挨一个的掀棺材,虽然心中委屈,却也找不出由头来,只得任着李莫愁明显不状态的只顾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