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镇北王府。
正值酷暑时节,本该炎炎夏日,蝉鸣鸟叫不绝。但此处位置偏北,夏日不似南边湿热,空中也寂静无声。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轻轻敷在两侧嶙峋的峭壁,湖水波光粼粼,碎光坠入其中,像是一幅重色彩光晕油画,金鱼欢跃的跳动,红色的身影成为这幅画的点睛之笔。
湖心凉亭,有一人凭栏而坐。
此人头发随意散落,半眯着眸子凝视远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酒瓶,手腕时不时翻转,酒瓶便晃晃悠悠的。
姿态甚是恣意。
即便如此礼仪不尽,但身处画中,仍是不违和,反倒是为画增添了美意。
无人靠近湖心,却有声音穿过湖面而来。
“王爷,有人求见。”
此人正是曾大获突厥战之胜利,平乱全北境的大凉摄政王,如今,他只是北境的镇北王。
李轸鼻腔里慢悠悠轻哼出一声,眼皮都未掀开。
晚风吹来,湖面斑驳的碎光洵洵,李轸长发肆意飘散,摊在石桌上的书卷也随风翻动起来。
听见书页声,李轸嘴角忍不住上扬。
侍卫犹豫一瞬,继续汇报:“王爷,此人说是欠您一个人情,所以不惜万里迢迢,特来回报恩情。”
李轸手肘担在栏杆上,微微偏头,以手背撑着脑袋,他仔细品味“人情”二字。
他怎么会承别人情,他不杀人都是最好的待遇了。
李轸心里冷道,这又是哪个不要命的废物点心来他面前耍戏。
他仰头喝了两口玉液琼浆。
居然敢大放厥词,还不远万里,万里之外,哪有什么人值得他送一个人情……
万里之外……
忽然,李轸倒酒的手僵在半空,他猛得睁开双眸,瞬间起身。
万里之外,他只认识那一个人。
不可能的,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大战的前一日夜,是他回来亲自送她入皇陵,是他亲自为她发丧……
不可能,不可能。
李轸双目猩红的盯着石桌上的那个书卷,握紧了拳头。
怎么有人胆敢冒充她,可李轸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丝希冀,他有点害怕,握成拳头的手不停的在颤抖。
忽的,李轸随手一抛白玉酒瓶,款步走出湖心。
“人在哪?”
尽管他竭力控制自己,可喉咙里发生的声音还是暴露出一丝慌张。
侍卫诧异一下,但不敢再打探主子,低头恭顺的说道:“在正厅。”
“正厅?”李轸反问。
“回王爷,此人……”侍卫偷偷瞄了一眼李轸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此人说是王爷贵客,强行闯入王府,属下虽觉不可,但不敢伤此人。”
“不敢?”
李轸阴鸷的目光扫了一眼侍卫,这人腰弯得更深了。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王府了,看来我王府成了个大杂院。”
“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主要这人太像王爷的禁忌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位已经亡身。
可……
李轸用白玉簪挽起头发,理了理袒腹的衣服,深呼吸一口气,才转身踏入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