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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1页）

魏征到底是个干吏，两次提审就把事情弄了个清清楚楚。

魏征的法子很简单，他知道侯君集父女感情非比寻常，就先提讯海棠，审之前先告诉她侯君集的旧伤复发了，痛得很厉害。侯君集旧伤复发是事实，但没有魏征说得这么严重。不过，这一招攻心术确实起作用，海棠听了直掉眼泪，她不忍年迈的父亲受到严惩，就把事情交代了出来，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想替父亲开脱。

侯君集却没有海棠那么好审，虽然身陷囹圄，但做惯了大将的他仍保持着一副傲慢的神情，对魏征不理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魏征让他快把罪行通通交代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他冷笑一声：&ldo;皮肉之苦！你吓唬谁呀！魏征，你看看这是什么？我这一身皮肉，受过的苦够多的了，你再给我加上一点又何妨？&rdo;说着哗地撕开衣衫，露出密密麻麻的伤痕来，魏征的目光落在那些伤痕上，想发火，可又实在发不出来。他拿起海棠那纸供状，朝侯君集晃了晃：&ldo;你不想招也无妨，反正有人已经招了，太子妃一口咬定带兵南下是她的主意。我这就回宫向皇上禀报审案的结果。&rdo;

提到女儿，侯君集心里发起慌来，伸手拦住魏征：&ldo;慢着，太子妃真的是这么招的？&rdo;魏征知道鱼已经上钩，心头一阵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ldo;按理这供状是不能给人犯看的，今儿个我就对你破一回例！&rdo;说着把海棠的供状递了过去，侯君集接到手中展读，马上脸色一变，抬起头来嚷道：&ldo;太子妃分明是在撒谎，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好吧，你审我吧，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rdo;

魏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ldo;那好，给潞国公搬把椅子来。&rdo;一个差人搬过一把椅子，侯君集跨一大步，挺直腰杆坐了上去，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接着又老老实实地在供状上画了押。

审完侯君集，魏征离开，李世勣陪着他走过大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ldo;大人，明天几时过来审？我让人给你准备好人犯候着。&rdo;魏征回答说：&ldo;已经审完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rdo;

李世勣一惊，暗自赞叹这位魏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了。快到营门时，他小心翼翼地对魏征说道：&ldo;有一句话末将本不该问，但是皇上让末将看守他们三人，干系重大，实在又不能不问，请问大人这三人将获何罪？如果是死罪，末将就得不得不格外小心了，这禁卫军中太子和侯君集的旧部实在是太多了。&rdo;魏征看了他一眼，回答道：&ldo;他们会获什么罪，我当然不能随便说。不过你严加看管总不会有错吧！&rdo;李世勣一愣，心中暗想：&ldo;好厉害，真是滴水不漏呀！&rdo;

贞观长歌十六粮道（3）

把魏征送出营门，李世勣的心事重了起来，案子审完了，还不知会怎么定罪，他实在担心会发生什么不测，这一夜连着几次到囚禁三名要犯的地点巡视。侯君集倒是个不怕事的，早就睡得鼾声如雷，海棠却心事重重，一直坐在院中的那棵树下望着天空发呆。李世勣放心不下，站在院门外，偷偷观察了她好一阵子。

突然，海棠背对着他说道：&ldo;李将军，是你吗？&rdo;李世勣道：&ldo;太子妃又听出了臣的脚步？&rdo;海棠幽幽地说道：&ldo;只怕你很快就不用再向我称臣了。是我怂恿父亲和太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派魏征来审理此案，魏征与太子有旧怨，看来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rdo;

李世勣宽慰她道：&ldo;太子妃，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一切还要看皇上的圣裁。&rdo;

海棠转过脸来：&ldo;将军，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我能见见太子殿下吗？&rdo;李世勣一愣，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海棠眼中含泪道：&ldo;我知道此事让你为难，可是，魏征已经审过我了，或许用不了几天，三尺白绫从宫里送过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rdo;李世勣不敢再看这双泪眼，叹了口气，朝外走去，海棠在背后大喊，将军，你难道就这么铁石心肠？李世勣仍然一言不发，他的身后传来了海棠嘤嘤的哭声。李世勣心中实在不忍，停下来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可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是这里的主帅，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走到门口，李世勣看了洪恩一眼，目光中透出一股子深意来。

洪恩跟随李世勣多年，已经明白了主帅的心意，点了点头，推门进去，走到海棠面前说了声，太子妃殿下您随我来吧。海棠止住了哭泣，问洪恩跟他去哪里，洪恩轻声道，您不是想见太子吗？海棠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跟着洪恩向院外走去，拐了几个弯，转过一个回廊，洪恩指着一个院门告诉她，太子就在里面。

海棠问道：&ldo;是你们大帅让你这么做的吗？&rdo;洪恩忙说：&ldo;不，我们大帅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末将见您难受，实在于心不忍。&rdo;海棠一声冷笑道：&ldo;用不着骗我，你们大帅治军这么严，没有他的首肯你敢？&rdo;洪恩低下头来，海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不再说什么，推门进去。

向前走了几步，她一眼看见李承乾正坐在一棵掉光叶子的树下，手里捧着一只木盒在发呆，木盒里装满了干枯的海棠花。海棠心里一阵感动，柔声喊道：&ldo;殿下。&rdo;李承乾抬起头，一脸惊喜地道：&ldo;海棠！‐‐你，你怎么过来了？&rdo;海棠看着李承乾道：&ldo;我是来向殿下告别的。&rdo;李承乾忙问：&ldo;你要去哪里？&rdo;海棠微笑着说：&ldo;一个没有忧伤也没有快乐的地方。‐‐这都是命，就像到了这个季节，草木就应该凋零了一样。&rdo;海棠从李承乾手中接过那只盒子，从里面抓起一把干枯的花瓣，悲伤地看了看，突然扬到风里，半空中顿时像飘过了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