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鸨也在奇怪,荣大公子向来给她几分薄面,对添香楼花魁这样的摇钱树从来不会下狠手,他却独独地虐杀了蓝蝶,而且事后还不减怒气。
老鸨曾试着打探原由,不想方提起蓝蝶两个字便被荣祁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之后她便只当楼里从来没有这么个人,甚至告诫姑娘们也不准她们再提,就怕惹怒了他为添香楼引来灭顶之灾。
她有自知之明,若是真惹怒了荣大公子,她背后的人绝不会为了她与荣府硬碰硬,反倒是会推她出去平息对方的怒火。
武泰宁又问及蓝蝶的形貌是否与荣府两个仆从所形容的凶手相似,老鸨回忆了许久,方回道:“似乎真有些相似,蓝蝶最爱的便是在发间插一支蓝色的蝴蝶形发钗,说是与她的名字相衬。”
随后她又惶恐道:“蓝蝶当初去的时候全身的血都流尽了,整张床铺染得通红,如今荣大公子也是这般,该不会是蓝蝶的冤魂前来索命吧?”
又是鬼神之说,武泰宁不置可否,叫她退下后,转而问起一直沉默的伍平的见解。
“武推官不相信鬼神之说。”迎岚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
武泰宁道:“本官更相信是人为。”
“那紫莺应该与蓝蝶的死有些关系,”迎岚推论道,“老鸨都需要提醒才能记起,偏她只听了荣府两个仆人的描述就联想到蓝蝶,而且神情惊惧不安。两年前荣大公子为何一改常态弄死了添香楼花魁?其中多半有这彩莺的功劳。”
“英雄所见略同。”武泰宁正要叫人再次提审彩莺,却有衙役前来禀报,九门提督荣苍到了。
这才真正是麻烦人物,武泰宁心中暗叹一声,正了正衣冠出门迎接,迎岚仍然随在他身后。
大名鼎鼎的九门提督荣苍今年五十多岁,外表看起来是个黑瘦精干中年汉子,此时独坐在大堂内,周围或跪或立了一地,叫人第一眼看到的仍只有他一个。
大周只要有了秀才功名见官是不用跪的,迎岚随武泰宁上前拜见,荣苍鹰般税利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武泰宁的身上。
荣苍没理会一旁战战兢兢的府尹赵川,开口问道:“你便是顺天府的推官武泰宁?”
他的声音浑厚,语调不快不慢,带着一股特别的韵味。
“下官正是。”武泰宁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颇有些受宠若惊。
“本官听说过你,擅长侦察断案。”荣苍问道,“杀害我儿的凶手可找出来了?”
武泰宁回道:“下官无能,还未曾有眉目。”
荣苍道:“给你一日时间,若是还寻不出凶手,这楼里的人全部带回去,本官亲自问话。”
这已经是武泰宁预估中最好的结果了,有一天的时间总好过这位立马将人全都抓走,他甚至都不敢辩上一句,怕他改了主意,直接垂首领命。
荣苍便站起身,命人将大公子的遗体迎回府,随后竟真的就这么走了,不过添香楼却被一队士兵包围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许出入。
“竟然没有把我们全部下狱?”向寿等人恍然如梦,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居然如此轻易地逃过一劫,虽然还有一天之内找出凶手这个紧箍咒在,但比之以往荣苍的作风实在不值一提。
迎岚倒是猜到一些,荣府如今看似花团锦簇,但荣苍的地位全在于皇帝信赖,而宣和帝的身体眼看一年不如一年,他若是再沿袭过往强硬的作派,一旦新帝上位,没了强力的支持怕是扛不住反扑。
“如今我等的命运可全托付在承修手中了。”顺天府尹赵川抹了一把虚汗,对武泰宁强扯出一丝笑意。
武泰宁正要说话,却见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武推官不好了,那紫莺死了!”
“不是吩咐了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吗?”武泰宁勃然色变,“还能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将人杀了?”
“小的饮了一杯茶后突然腹痛难忍,谁知道离开只不过半柱香时间,等小的回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割破喉咙断了气。”
武泰宁立即叫仵作检查了紫莺的尸体,她是被人干脆利落地割破了喉咙及颈部大动脉,血尽而亡,除了脸上惊惧骇然的表情没有丝毫有用的线索。
而那衙役所饮的茶里果然被人下了能使人腹泄的药,只不过那茶早就在房间里,想要根据下药人来寻出凶手这条路也断了。
看守不利的衙役自然会有惩罚等着他,武泰宁失了一个重要人证一时面沉如水,但迎岚却言有此一着或许并非坏事。
“如今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两点,第一,凶手仍在楼中,大人何不排查一下,在案发时谁没有不在场证明第二,犯案的凶手果真是为蓝蝶复仇而来,若是再调查她的过往,定然会有所发现。”
“贤弟所言极是。”武泰宁当即便命人去问话,看何人在紫莺被杀时曾单独离开过,而他则再次传来了老鸨。
可是老鸨却道出蓝蝶是十几年前从南方的灾区采买而来,父母亲人早已断了联系,就连他们是否还在人间都不清楚。
不过老鸨也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蓝蝶以前身边侍候的丫环如今仍在添香楼中,不过姑娘们嫌她晦气不愿意让她近身侍候,她只能在灶间谋了一份劈柴生火的差事。
丫环名叫小思,被衙役带过来的时候满脸惊恐,瘦小的身子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在被问及蓝蝶时她语音哽咽:“奴婢以前贴身侍候蓝蝶姑娘,她对奴婢很好,有时候奴婢笨手笨脚做错了事,妈妈要罚,都是姑娘替奴婢拦下来,说奴婢年纪小,慢慢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