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中过状元的,虽然这些年安享富贵学识都丢下了,但底子还在,即便重新归于平民,但凭他所学还是可以混得比一般人好的,可惜迎岚不会给他机会过好日子。
他去应征夫子,迎岚便派人将他的真实身份公布出去,经过几个月的发酵,整个大周还有几人不知道他尚驸马的大名?即使不知道,现在知道一下也不晚啊!
他想做帐房,手便被街头混混打断了,还抢走了他偷偷藏起没叫妻儿知道的银子。
没钱看伤,尚绍元的手就此废了,再也拿不了笔的手,别说做文职了,就连扛包搬砖的工作也做不了了,只能在当了厚实的衣服之后裹上破衣以行乞为生,形象倒是与当初上京寻他的孙红儿母子三人差不多。
次月的春闱照常举行,迎岚不负众望中了状元,皇帝允了郭扎的请求,将她放进了大理寺,封寺正,从五品。
官级比一般状元的高,算是弥补她未入翰林院的遗憾。
不过迎岚一点也不遗憾,这一世她的兴趣在断案上,入大理寺正合她意。
入职之前是有两个月探亲假的,迎岚她们真正的老家早断了关系,假的老家也没必要回去,伍家义祖父母两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没什么亲好探的。
迎岚便打算带一家人四处游玩一下,正好还可以带着孙红儿去看看某个人的下场。
余口镇在京城以西约摸三十里处,镇内有温泉,不少有钱人在这里建了庄子,所以这镇子虽然不算太大,但还挺繁荣的。
两个月前尚绍元弃妻子儿女而去后便辗转来到了这里,不料匿名去书院应征夫子竟然被拒,他没想到是院长知道了他的身份鄙视他的人品,只在心里暗恨院长没有眼光,看不出他的状元之才。
他暗藏的银两并不多,为了生计只得放下身段去做帐房,这次老板倒是收了他,可惜在他想去租个房子安身的时候却遇到抢劫的混混,反抗时还被打断了双手,全身的银两也被抢了个精光。
原本说好了的老板瞬间翻了脸,无论他怎么乞求也不肯预支银子给他医治,还直接叫他不用去上工了,而他身上早就没有锦衣华服,典当厚实衣物换的钱根本就不够药费。
拖了半个来月尚绍元的手就彻底废了,身无分文又残废了的他,只能裹着破烂的衣物蜷缩在避风的地方以乞讨为生。
一开始他还放不下身段,在饿了几天尝到了腹中火烧火燎的滋味之后,什么状元什么驸马都如同浮云,甚至比不上掉到地上粘满了尘土的半个冷馒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尚绍元便头发花白,满面风霜,哪里还看得出那个即便已经三十出头却还像方及弱冠的贵公子的影子?
这一日,尚绍元一大早便麻木地赶到酒楼的转角处乞讨,没想到他昨日强忍着断手的痛楚,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写出乞讨词的地方已经被一个老乞丐占了。
他气不过想上前将那个老头子赶走,不料老头却叫出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乞丐出来,就算他以前完好的时候也打不过这两个人,何况是现在残废之身?
尚绍元很识实务地立即退走,饶是他跑得快也挨了三拳两脚,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是他只能忍气吞声,连骂一句也不敢。
这么一耽误好点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占了,尚绍元只好裹着破衣烂衫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眼看快到午时碗里还空空如也。
这时腹中突然发出如雷鸣般的声音,想到曾经也有娇妻爱子围绕在身边,周围的人都奉承他是文曲星转世,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忍不住心中酸楚,这般痛苦地挣扎在世上还有何意义?不如长绳一挂,一了百了。
“听说有人施粥济民,咱们赶紧去,一会分完了就糟了!”
“我也听说了,就在湖原寺那边,说是新科状元郎的娘亲为逝世的女儿祈福,几车粮食摆在那呢,只要去了就管饱,叫咱们不着急。”
“那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回去叫屋里的人都一起去。”
尚绍元窝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话,死意立时便消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以他的才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身了呢?
怀着美好的期望,他赶紧捡起面前的破碗,眼巴巴地也往湖原寺赶。
湖原寺位于余口镇东南角,距尚绍元如今的位置有四里路左右,他走得气都要断了才走到地方,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这要是换作以前谁敢叫驸马爷排队?可如今尚绍元也只能饿着肚子,疲惫又麻木地随着人流慢慢地往前挪动。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尚绍元腹中都开始抽搐了,眼见还有十来个人就该到他了,突然一把大力将他推出了队伍,他毫无防备之下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把他摔得够呛,他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那人怒道:“你做什么?”
那人正是早上抢过他位置的中年乞丐之一,被他指着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啐了他一口,无耻地道:“你这位置大爷要了,你再到后面排去。”
“你——”尚绍元气得发抖,“状元娘亲施粥,你也敢造次!”
中年乞丐闻言倒有些怕了,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道温柔又不失严厉的女声:“今日我在此施粥,量管足人人有份,但若是有人不守规矩,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弱小肆意插队,便是到了我面前也一口粥也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