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先生说南昌公主以权势相逼,要你停妻娶她,可是……”她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一周,道,“据伍某所知,先帝是在问过你是否有婚配,待你亲口回答没有之后才赐婚的。”
“若是你当真受人胁迫,为何不向先帝说明?南昌公主的权势再盛,能比得过先帝?还是说你认为先帝也会硬夺平民之夫?”
见尚绍元似乎想争辩,迎岚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道:“况且尚先生或许不记得我,可伍某在京城倒是见过你几次,恕伍某眼拙,竟丝毫没看出尚先生有不情愿的地方,毕竟你与南昌公主早就育有一子一女。”
“而且美酒佳肴,鲜衣怒马,我观尚先生可都享受得紧。”她嘲讽一笑,道,“何况尚先生为了南昌公主,还替二皇子做说客,要伍某为其做事,伍某不愿意,尚先生还几次当众下伍某的面子呢!”
尚绍元之前只急切地想摆脱现状,也没有认真去想过她的身份,如今被点出才反应过来,顿时惊道:“是你,你是伍平!”
“正是伍某。”如今迎岚已经十五岁,比之十二岁时已经几乎变了一个模样,她一身素服,身量高挑削瘦,容颜俊俏,看过来的眼神黑漆漆的,十分冷漠。
经过她这样一通质问,围观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分明是绍尚元自己贪图富贵,为了攀上南昌公主而抛弃了发妻和儿女!
至于他说的追杀母女三人全是公主所为,众人也没那么信了,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丧尽天良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再一想他所说的一个人悄悄地从公主那里逃走,他根本不是想念妻儿,而是见南昌公主失势了,再度抛妻弃子了吧?
众人一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妥妥的一个绝世大渣男啊!
尚绍元顿时也知道不好,不过他也不是太虚,毕竟他在大义上占了上风,只要他是这小子的父亲一日,他就得一日听从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定,道:“为父……”
“尚先生还是莫要胡乱称呼的好,”迎岚打断他的话,道,“伍某原名胡平,开良府、合山县、马孝镇、南木村人氏,八年前父亲意外过世,家母胡柳氏便带着年幼的我到东平镇投靠表姨婆。”
“当时表姨婆的独子过世,她心中悲痛,又见我们母子孤苦无依,便与义祖父商议,收了伍某做义孙,这才改名唤作伍平。”
“不!不可能!”尚绍元哪里肯信,激动之下甚至挣开了一直压着他的仆人,不过在他扑向迎岚的时候还是被反应过来的仆人们再度拦了下来。
“你在骗我,她明明就是我的妻子孙氏,怎么可能是什么胡柳氏?”尚绍元指着孙红儿,一脸凶相,“肯定是你收买了人做的假身份,要是你今天不认我这个爹,我就去顺天府告你不孝!”
“伍某的来历均登记在册,尚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前去对比查证,切莫再胡乱认妻认子。”迎岚冷声道,“若是坏了我母亲的名节,伍某也无惧与你对薄公堂。”
她坦坦荡荡地将籍贯住址都说得明明白白,围观的众人顿时都信了,就如她所言,若是不相信直接去查证即可,如果真有隐情,怎么敢这样做?
迎岚会这样说当然不是心存侥幸,而是她真的不怕人查。
伍嘉德那边自然不会漏了口风,至于胡平的那些族人,往日里本就没有什么往来,否则他们母子也不会不依靠族人而是选择投靠远亲了。
况且她这一中状元,给族人们带来的好处可不少,即便有人是认出他们母女有异,也不会泄露出去,不然那些好处可就没有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尚绍元毫无办法,这不认亲父的逆子敢坦荡地表露出来历,必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便是真的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况且这年代平民与官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作为曾经的阶层人物,尚绍元很明白他有多少手段能令自己永远开不了口。
他心中满是绝望,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母子逍遥自在,而自己却在贫穷无望的生活里挣扎?
尚绍元不甘地瞪着两人,脑子飞速转动,却怎么也想不到办法解决如今的困境。
“真是晦气!”迎岚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仆人们打倒在地的男人,像看一堆碍眼的垃圾,尔后她一脸浅笑地扶着孙红儿离开,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等到那如芒在背视线逐渐消失,孙红儿才不动声色地松下了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已经高过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欣喜与羡慕。
欣喜于亲眼看到了尚绍元遭了报应,冤死的儿子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
羡慕女儿智计非凡,在那种情况下轻松就化解了她们的困境,若是当年她也能有这般能耐,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还累得子昂早逝。
迎岚仿佛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孙红儿顿时释然了,往日之事不可追,再沉湎其中也无济于事,今后她要好好的,守着女儿和她们的家。
后面施粥之事两人便通通交给了仆人,没有再亲自参与,当天便乘车离开了余口镇。
预料今后不会再有清闲的日子,两个月的假期迎岚便好生利用起来,带着母亲四处游山玩水,孙红儿心结已解,一改往日的忧愁,母女两人相伴而行倒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