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声嘶力竭,喉咙中却开始发出嗬气之声,眉心灵光飞散,却仍旧死死攥着掌心冰凉柔软的衣料,仿佛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容华看着他,却想到了观世镜中,那名阴暗角落奄奄一息、无意识抓住自己衣角的少年。
“请您……原谅……我……”
“原谅……我……”
*
君寻抱臂,看着窗外又有些势大的飞雪,心头没来由一阵烦躁。
魑隐也不着急,观他模样,边摇头晃脑地适应人形,边裂开死人嘴,衬着一脸杂乱鲜血,愈加阴森诡异。
“老朋友,不知吾送的礼物,还合不合汝的口味?”
君寻注意力终于被拉回,紫眸居高临下一睨,无视前者废话径直发问:“所以老宗主的通天之能,都是你造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魑隐笑得前俯后仰,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面上却仍旧僵硬死板,怎么看怎么违和。
“当然不是!”
他抬起软绵绵的手指扭了扭,反倒格外坦诚,拖长语调:“他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吾只是稍微给了他一点点误导。”
“说来也是奇怪啊,”魑隐说着,忽然歪头,“守界之神身陨,世间秩序理应随之崩毁……可此界天道却仍旧运行如常,没有丝毫缝隙,连吾都无法影响左右……”
君寻眸光微动,握剑的指尖却几不可见一紧,略略泛了白。
看来,这东西并不知道莲神尚存于世。
可这浊息藉由神殿之力爪牙遍布,几乎在碧霄无孔不入。容华如今逐渐觉醒,恐怕身份暴露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况且听他所言,似乎对莲神过世之事颇为了解……
也不知当年之事,这东西又掺和了多少。
君寻指腹用力,感受着温凉气息由濯心源源不断递入仙脉,胸中四起的烦躁戾气终于被缓缓安抚,疏散。
可魑隐却并未注意他的神情,只自顾自大笑:“只可惜啊,几万年心血耗费而成,吾不过稍作误导,他就被他所钟爱的苍生害死了!”
“吾真是不懂,”他张开双手,异瞳之中熔岩涌动,浊息缭绕,“争权夺利,自相残杀,蝇营狗苟……如此肮脏污秽的人世,究竟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君寻冷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你这种没有脑子的东西,自然想不明白。”
他言语刺人,魑隐却一点都没听懂似的,一歪头:“吾确实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去想这种东西。老朋友,吾只是出于对宿敌的尊重,专程过来提醒汝的——”
魑隐边说,本就血污交杂不成样子的死人脸也开始抽搐扭曲:“永夜将至……混沌遮天!”
一块烂肉“啪嗒”一声落上本就血污虬结的地毯,君寻看得一阵恶心,立时后退两步,神情难言地看着下方魑隐尸身开始散架一般,逐渐解体。
“此界即将落入吾之掌控,早晚有一日,鸿蒙也逃不过!”
魑隐身上血肉已然掉落大半,白骨嶙峋,却还是在黑气包裹中手舞足蹈:“汝等垂死挣扎,于吾而言,不过万万年无聊岁月间一粒渺小沙尘罢了!”
“老朋友——”
骷髅颌骨开合,喉咙仅余气音:“区区一片残魂,哪够吾塞牙缝啊?吾等着……汝心甘情愿,彻底沉沦黑暗的那一日……”
“……是我错了。”
君寻连笑都懒得笑了,长剑一展:“居然会觉得你嘴里会吐出垃圾之外的东西。”
青年面沉如水,眼看支撑骨架的浓墨浊息逐渐垮散,紫眸之下倏地亮起一缕金芒。
无尽金焰随着红衣美人剑尖席卷而出,刹那汇作洪流,将下方整座大厅包裹!
火舌涌动间,一切肮脏腌臜之物皆被焚毁净化,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