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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第2页）

&esp;&esp;他是被爱着的。

&esp;&esp;父母都在清修，但他儿时一日三餐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他们总带他去森林里、小河边、大山里去玩，让他吸收大自然的灵气。

&esp;&esp;但不知为什么，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会死于三十岁。别人问他多大了？他说三十。

&esp;&esp;他要在三十岁那天死掉，这个念头根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了，因为他体内有疯子的基因。

&esp;&esp;司明明其实偷偷去过精神病院，那家精神病院在北五环。那时她还处于对生命有强烈探索欲望的十几岁，还有着英雄的幻想，想替自己的同学叶惊秋去看一眼他的亲生母亲。

&esp;&esp;她的确是悄悄去的。

&esp;&esp;叶惊秋的身世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答应过会守口如瓶，那也渐渐变成了她心里的一棵小树。她去医院，医生护士当然不会允许她探视，但在病人推出来晒太阳的时候，司明明站在铁围栏外一眼就认出了叶惊秋的亲生母亲。

&esp;&esp;她可真白。

&esp;&esp;尽管头发灰白了，但她的皮肤却极其好。她半躺在轮椅上，毫无力气。从她的神态里看不出她已经疯了十几年。

&esp;&esp;司明明有说不出的紧张，她的手握着铁栅栏，手心出了一层汗，导致很滑。她握不住，用裤子擦手心，又握着。

&esp;&esp;对别人命运的关心，犹如对她自己的心灵进行一场凌迟。她自孩提时代起就有的奇怪的想象，从那天起又多了一层。各种的动物企图建造家园，分工明确、合作有序。但不知为何，建造家园总会失败。

&esp;&esp;那时的司明明看着叶惊秋的亲生母亲，知道生命从她的身体里流逝，而她，可能根本不记得她曾有过一个漂亮的小孩。

&esp;&esp;她去网上查资料。资料上说，精神疾病大概率不会遗传，她的心微微放下。但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她偶尔会想到叶惊秋疯了的样子。

&esp;&esp;叶惊秋成了司明明的心魔。

&esp;&esp;她惦记着叶惊秋的生死，又在关心着他的命运，她期待着将信交给他，又怕这沉重的打击让他彻底失却生的意志。这简直太折磨人了。

&esp;&esp;天色微微亮了一些，溪流之上有了粼粼的波光。叶惊秋那么安静，始终不发一言。司明明看着他问：“这是不是坚定了你寻死的念头？”

&esp;&esp;“我不过一具肉身，生死不重要。”叶惊秋看着司明明，眼底狡黠的光一闪而过。他们两个可真是很像的人啊。

&esp;&esp;“你收到了我的礼物。”叶惊秋说：“那些东西好玩吗？”

&esp;&esp;“好玩。那些破石头、明信片，都挺好玩的。谢谢。”

&esp;&esp;“那就好。反正我也没什么朋友，偶尔想恶作剧吓你一下。想到你因此好奇我就开心。”

&esp;&esp;司明明点头：“我知道。我也跟你一样。”

&esp;&esp;“叶惊秋，答应你妈妈的事我做到了。我现在想跟你说几句话。”司明明说。

&esp;&esp;“你给我算的卦，都准了，除了孤独终老这一条，我结婚了。”

&esp;&esp;叶惊秋打断了司明明：“你是因为不想被命运掌控，所以才结婚了吗？”

&esp;&esp;司明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但我知道那只是巧合而已。有人的人生就是充满了巧合。只是这些年每发生一件事，跟你的卦对得上，都对我的心理和性格造成了影响。我既有一种窥得命运的安稳感，又害怕你说的一些事情的到来。尤其是关于死亡。”

&esp;&esp;“你跟我说你会在三十岁那天寻死，你知道吗？在你生日前后的那几天，我真的整个人都要疯掉了。但当我知道你活着的时候，我又松了一口气。”

&esp;&esp;“三十岁那天我的确自杀了。”叶惊秋说：“我选择把自己撑死。但是当我的胃开始疼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死法不行，下一年换个死法吧。”他说这些轻飘飘的，好像在开玩笑，但神情又很认真，像他当年一样。

&esp;&esp;司明明很想打他。

&esp;&esp;她根本没有迟疑，一瞬间就扑了上去。

&esp;&esp;司明明不知哪里迸发的力量，又或者她始终是有这样的力量的。双手推着他肩膀，他躲闪不及，被她推倒在了小溪边。在他挣扎的时候，裤腿沾了水，藏袍上沾满了草屑。

&esp;&esp;她挥出的一个故事（七）

&esp;&esp;苏景秋在怀疑自己不被爱着，司明明在思考一些别的事，而陆曼曼跟叶惊秋一直在吵闹，他们在高中就一直吵，现在那感觉很熟悉。

&esp;&esp;叶惊秋住的地方很美。林子里的虫鸣鸟叫都很动人，太阳距离人很近，司明明裹成粽子，仍旧被紫外线打透了，她觉得痒，但不像从前那样痛苦。孩子们的歌声很好听，他们希望司明明能留下，因为再过几天，他们要每天凌晨三点出发去捡松茸。他们觉得司明明虽然瘦弱，单又很能干的样子，是捡菌子的一把好手。藏民们喝了酒就打架，打完架又喝酒，天不亮就去做活。收留叶惊秋的这家藏民的屋顶上插着几面旗帜，风一吹，那旗子就格外骄傲。

&esp;&esp;司明明获得了心灵的休憩、陆曼曼获得了单纯的喜欢一个人的快乐，而叶惊秋，他获得了早已死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