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年本来也不该介入到他的治疗之中——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听到了心理医生告辞离开的时候,望江叫他小乐。
他乖巧地对心理医生说:“再见,小乐。”
心理医生也很懂得怎么做,微笑着跟他挥手,说再见呀,小望。
原来成年人也能流露出那样纯真可爱的表情,但这种表情是江星年做不到的。
这段对话不知道哪里触到了江星年的逆鳞,他的面色当场就变得很难看,努力平静呼吸后还是差点晕倒。
总之那天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并声称再也不要见到那位心理医生,甚至还辞退了家中一名名字里带有“乐”字的司机。
晚上江星年的怒火依旧没有消退,他独自坐在房间里读书,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的父亲轻声靠近,停在他身后,自从手术完成后,他们脸上都很少再露出这样担忧的神色:“星年。”
“我没事。”江星年熟练地回答,说:“不必担心。”
“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他问江星年:“……换一个心理医生就好了。”
“是这样吗?”江星年反问:“除了心理医生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精神情况一直不算稳定,不能离开心理医生,你知道的。”大人尽量平和地和他交谈。
“我不准。”但江星年坚持笃定的语气堵死了所有谈判的可能:“以后我要和他住在一起。”
“星年——”
“我不准。”江星年再次强调,这次他放下手里的书:“以后谁也不准和他说话!你们都不可以!只有我可以!”
尽管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的父亲依旧努力平静后才开口表达自己的观点:“你这是不对的,我们也不会准你这样做,你要他做你的弟弟,而不是你的所有物。”
江星年沉默了,他并非想不出反驳的话,而是不知道自己该站在怎样的立场去反驳,利益的最大获得者去去斥责剥夺他人利益给自己的人?多好笑也更荒唐。
“星年。”父亲的手掌按在他肩头:“……你好好冷静一下,一会儿去看看他好吗?你的弟弟是个很好的孩子,他独处的时候很懂事也很乖。”
“我知道了。”江星年答。
江星年听取了他人的意见,在辞退心理医生三天后的一个午后,他停止轻声的踱步,停留在望江的床边。
新的心理医生临走前告诉江星年,说他刚刚睡着,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望江在睡梦里依旧抓着他的故事书,身体紧紧蜷缩着,像一只被放在了烤桌上的虾。
江星年在他身边坐下,他没有察觉,于是江星年又得寸进尺地去拨弄他额前的头发,小孩子好看且舒展的眉眼露出来,最后江星年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望江。”江星年轻轻喊他,他有意识地轻微动了动,但手没有从故事书上移开。
江星年笑了,你看,他明明知道自己叫望江,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江星年将他的额发不均匀且乱糟糟地分到两边额头,生怕不能把他弄醒好让他又惊又怕地哇哇大哭或者尖叫般,又说:“我是江星年。”
他说的时候顺便去抢被死死护住的故事书,望江的眉头又皱起来,紧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习惯性答:“……你好。”
“我是哥哥。”江星年贴近他,将脸贴近望江,他从未这样亲近另一个同龄的小孩,只在现在,他轻轻用自己的脸颊蹭过对方圆圆的、肉乎乎,最柔软的脸颊:“望江是弟弟,是江星年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