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枝瞧见了,没理会她,拉着狼奴站到庑廊底下,把他的长袖子卷上去看他手腕上的伤。
纱布上的血色变暗了,应该已经止了血。她刚要把他的袖子再放下来,忽然不知什么东西滑了出来,狼奴俯身一捞,再直起身抬头时,嘴里叼住了那只小木偶。
“你怎么把它藏这了?”楚言枝笑了,颇为嫌弃地点点那只脏木偶。
狼奴咬着木偶肚子,朝她眨眼睛,顺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楚言枝好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往后退一点儿:“不许蹭我,我才换的干净衣服。”
她拎着狼奴的袖子,拿下他嘴里的小木偶交给年嬷嬷:“嬷嬷,给他洗洗。”
狼奴迷惘地看自己的小木偶被楚言枝递给了别人,着急地揪紧手里细软的布料,唤她:“奴,奴……”
“我才不是奴,你要叫我殿下。”楚言枝把他拉到院子里的长凳上坐下,总算不用仰视他了,一字一顿地教他,“殿、下。”
“殿,殿,殿下……”狼奴艰难地学她的吐音,连眼睫毛都在努力,眨个不停,“……奴奴的殿下。”
他说完了便一脸期盼地仰望着楚言枝,把楚言枝的袖子揪到怀里蹭。
楚言枝眼睛一亮,没想到笨狼奴也不是很笨,学得挺快的。
她来了兴致,年嬷嬷和红裳疏萤也觉得稀奇,都围着狼奴坐下来,想教会说更多的话。
“狼奴,叫嬷嬷,嬷、嬷。”
“叫姐姐,姐、姐!”
……
但狼奴一概不理会她们,他的眼睛只知道盯着小公主瞧。小公主坐在椅子上,两手捧着年嬷嬷蒸的三角糖包吃,一边吃一边晃晃小腿。
“糖包,这是糖包。”楚言枝揪下一块递到他嘴里。
狼奴张嘴接了,手里还攥着她的袖摆,跟着她说话:“糖、包。”
年嬷嬷把小木偶用皂角洗了一遍,擦干净了,递到他怀里。
失而复得,狼奴搂着小木偶蹭脸,还想咬到嘴里去,楚言枝想他大概是需要磨牙的,就没管他了。
才教会狼奴说“木偶”“凳子”“椅子”这几个常用的物件,小福子担着整整两桶热水过来了。
疏萤和红裳又帮他打了两桶井水,楚言枝站起身,要狼奴乖乖躺到长凳上。
狼奴嘴里咬着小木偶,手里攥着她的袖子,眼睛迎着冬日暖融融的太阳光,巴巴地望她。
楚言枝也怕自己把他的手拽下来后,他会闹腾,伤到人就不好了,就任由他拽着了。
见小福子把狼奴的头发放下来,置到水盆里要开始洗了,楚言枝干脆让年嬷嬷帮着给他洗脸,自己则拿帕子浸了温水,搓洗他灰蒙蒙的爪子。
她动作轻轻的,指腹又软又暖,狼奴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噗通噗通变得燥乱起来,他的脸都被年嬷嬷搓红了,目光愈发温软,凝视着楚言枝微垂的眉眼。
像那天晚上她给他喂水时一样,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如同天上那层浅浅的月光。但狼奴就想靠近她、永远挨着她,攥到她的衣角后,怎么也不想放手。
小福子边给狼奴洗头发,边“咦”着说好脏好脏,一盆水接一盆水地泼;年嬷嬷搓完狼奴的脸,开始搓他的脖子,眼看他原本细白的皮肤显露出来,“乖乖”着感叹;红裳怕楚言枝的衣服被弄脏,想办法帮她把袖子卷上去,可顾着了左手又顾不到右手,两边来回转反而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疏萤则帮着他们几个洗帕子、拧巾子……
没一会儿东殿厨房后头的小院子淌了满地的水,刚刚那只被狼奴咬住后脖颈的猫就窝在屋顶上,边看狼奴被锁着四肢不敢动,边惬意地舔着自己的毛,还想扑停在雀替上的肥瓦雀。
钱锦漫步走到这的时候,恰好看到众人忙忙碌碌给狼奴洗头的场面。他静静立在庑廊下,感受冬日火烤般的暖意,看着那个小姑娘抓着狼奴的爪子细细搓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