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喜彪始终声称自己无父无母,没有名字,也只说兀卓颜是在他快死的时候搭救了他,没什么再多的交情了。
云霜又试探几句,发现这孩子甚至都不了解兀卓颜是何身份,那鹿角也不过是颜翁掉落的旧角罢了。对于钩吾鹿族来说,春季落角,再发新茸,乃是常事。
于是她也就渐渐放了心,笑道:“你既无名无氏,我便给你起个名,就叫‘小鬼’吧。”
孟喜彪欣然答应。
已是一无所有,被叫什么名字对于他来说又有何区别。
云霜听着里面没了动静,应该是洗完了,便走了进去。
“天啊,这简直成了一盆血泥水。可见你呀,身上得有多脏呢。”一回头看见孟喜彪正在穿衣服,瞬间呆住了。
这颗小光头上毛绒绒冒出来的发茬,是银色的。虽然右眼被疤脸影响得完全变了形,但清晰可见左眼是冰蓝色的瞳仁,即便布满了浑浊发黄的血丝。
“小鬼……你是白虎一族?”
“是。”
“你不会是蒙斯汉神族吧?”
“不是。我只是……自小流浪的边境贫民罢了。”
“哦……”云霜讪讪笑着,“好啦,这里我来收拾,让外头的伙计带你回房去吧。我怕那些伙计打呼噜的声音吵着你,就不让你和他们一起住了,让你自己单独住一间耳房,可好?”
“好的,谢谢老板娘。”孟喜彪微微颔首。
“那你今晚就早些休息。明天开始内服外敷的药,以及你的餐食,我都会准备好的。等过几天好些了,再慢慢给你加一些康复的锻炼。”
“是。”
夜凉如水,孟喜彪躺在陌生的床上噩梦缠身,不停呓语着“娘亲”。
梦中如临深渊,无尽黑暗,任自己如何呼喊,娘亲还是离开了,而那只老野猫却再次出现,步步逼近。
他惊醒过来。
“你们为了过满是阳光的日子,便把我遗弃在了地狱里。”
堂堂蒙斯汉白虎神族少主,让亲友活埋,全身入土,被一只畜生咬掉半边脸,在自己的面前,吃着自己的肉。
这个画面注定将成为他心中最深的耻辱。
神族少主又如何?任你是什么尊贵的身份,死后就是腐肉枯骨一具,沦为畜生的食物,化为风中的浮尘。
孟喜彪一夜无眠,天便亮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板娘云霜对孟喜彪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待如亲子。孟喜彪身体日渐好转,也很快就习惯了使用拐杖,后来云复春便开始教他如何辨识和保管草药,还常夸他细心聪慧。
只可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成了疤脸、单腿,还少了一根小手指的残疾,此外右眼受疤痕影响落下毛病,睡觉时也只能微合,不能完全闭上。云复春怕他吓着病患,只准他在后院活动。
这日早晨,云复春突然冲进后院,疾言厉色道:“小鬼!我那三袋灵芝是不是你偷了!”
孟喜彪正在晒药,抬头就是一句:“我没偷。”
云霜追来拉住云复春:“哎呀老头子你消消气。小鬼这孩子这么乖,怎么会偷东西呢。”
“昨儿来拿货的老客商和我说的,亲眼看见他鬼鬼祟祟抱了袋灵芝去耳房。你去看看,在不在他房里!”
云霜半信半疑来到孟喜彪房间里,竟当真在床底下翻出一袋!云霜素来待孟喜彪不错,当下又惊又气:“小鬼,当真是你啊。我们平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干出偷窃这种勾当。若是丹穴进来的什么便宜玩意儿也就罢了,偏偏是这灵芝,你可知它有多金贵啊!”
“哼,他怎会不知什么药贵呢。哎,怎么就一袋啊?另外两袋呢,你藏哪儿了?还是已经拿去卖掉了?”云复春一把揪住孟喜彪的衣领拎了起来,鹿角杖掉落在地,云霜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