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卅举起手腕看看。
袖口已经露出一点深色的痕迹。狼纹从背后开始,沿着手臂一路蜿蜒,现在终于爬到手腕了。
这是他们狼族发情的特征。
郎卅对这个东西已经很熟悉了。进入成熟期后,每个兽族都会经历发情期,这次不处理硬熬过去,下次发情期更长也更痛苦,再倒霉一点的,可能根本熬不过去。
就跟他上辈子一样。
郎卅放下手臂,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身边是无法忽视的温度,耳边也传来谢芷清均匀的呼吸,鼻间是那人头发上的清新皂香。
还能再忍一忍,郎卅想,再忍忍吧。
反正有了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总不会再这么倒霉,郎卅苦中作乐地想着。
今晚对谢芷清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远非所有。
郎卅隐去了后面那些更重要的、也更悲伤的过往,只将他们上辈子的缘分简单形容成一段一见钟情的邂逅。
至于安渝在半年后经历的那场浩劫,那场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那些匆忙逃命中一一死去的亲人,和……满脸脏污、衣服破破烂烂地倒在路边的谢芷清……
郎卅按了按胸口,再想起那时的情景依然觉得无法呼吸。
*
上辈子,郎卅发情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考虑婚配。
老狼王说,是人是狼,是男是女,你总得有个想法啊。
郎卅思考再三,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回草原之前见过的那位小皇子。
然而当他再次踏入安渝时,那里已经遭遇巨变。
他再见到那位小皇子时,那人早就没了气息。
钱、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洗劫一空。
即便如此,他仍压在那位双腿残疾的皇兄身上紧紧护着,扒都扒不开。
郎卅将他们兄弟俩好生葬了,又看到那小皇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玉制的小兔子。
再回到草原后,郎卅时常会想起和小皇子见过的这两面——如果这样也算见过的话。
他的心里像是撕开了一条口子,遗憾和后知后觉的爱意总会冒出头来将他淹没。
中意的人已经不在人世,郎卅对于婚配一事便失去了兴趣。然而,发情期久久得不到缓解的弊端,终于在郎卅25岁的时候显露出来——郎卅平时身强体壮,发情期的症状严重但远没有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他没放在心上,也从未在意过,直到……
眼前发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郎卅又想到了那位戴着兔子面具的小皇子。他想,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害怕吧。
*
原本安静睡在身旁的人突然出了个声。
郎卅扭头一看,谢芷清换了个姿势,把手掌从脸颊下面取出来了——估计是压了太久,压麻了。
郎卅笑笑,握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本来还酸涩着的心情忽然间有了豁然开朗的趋势,郎卅戳戳谢芷清的脸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这一世,我来护你周全,小清儿。”
*
第二日依然是谢芷清先醒来。
他揉揉眼睛,习惯性地翻身坐起——
然后又迅速躲回被子里。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穿衣服?!
谢芷清麻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慢半拍流进脑袋,谢芷清羞愤地用被子盖住脑袋。
什么样的人能心大到不穿衣服和别人躺在一起聊心事?谢芷清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