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笑着承认,但子车寻话锋一转,又道:“现在不必承认,兴许未来也不必。”
谢晚宁愣了一下,呆呆地看向子车寻。
从她的角度,她能看见少年的侧脸,俊美、恣意,像一轮新生的朝阳,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轮廓分明,流畅的下颌线。三千墨发被冠束着,随着他的动作荡啊荡,风轻轻一吹,就将他的衣袂吹的猎猎作响。
忽然有一瞬间,谢晚宁有点点的感动,心里莫名的软了一个角,酸酸涩涩,像是春夏时一饮而尽的果子饮。
子车寻的声音乘着风而来,清晰地飘进她的耳朵里:“本侯记得谢夫子曾说,你做的事情暂时无法诉诸于口,等有朝一日事情全部了结,你愿意和盘托出。”
说着,谢晚宁看见子车寻的凤眸认真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了谢晚宁的影子:“所以在谢夫子的所有事情了结之前,本侯不做任何过问。”
谢晚宁的嘴张了张,却吐不出一句话,她感到有些眩晕,更多的却是不可思议。
因为子车寻给予她的,是一份深沉的信任,可他本不必如此。
“为何?”半晌后,谢晚宁终于艰难开了口,她看着子车寻,双眼发紧,似乎在等一个足以令她信服的答案。
这时,他们已经回归了正途,站在了为了训练开辟的小道上。
春日垂柳、杂花濛濛,凉风送来阵阵花香。
“青玉观那一晚之后……”谢晚宁终于听见了子车寻的声音,一字一句,不急不缓,说:“我以为我们是知己。”
谢晚宁垂下的手掌缓缓地攥紧了,知己二字甚重,可是她有些承担不起。她自认是个良心蒙尘的人,为了温家,她说了许多谎言。
她骗过杜归女,骗过居简行,甚至骗过这些年对她无微不至的喻殊白,也骗过这位泾川的小侯爷。
她身上全是谎言。
但当她有勇气和决心将所有谎言和欺骗揭穿之时,世界给予她的不会再是拥抱与温暖,只会是质疑与痛斥。
这一切,早在温家被灭门那一天,她就已经尝尽了。
谢晚宁感到喉咙哽塞,却还是想竭力吐出两个字,可是她来不及开口,身后的少年们已经你追我赶地跑了过来。
耳边嘈杂,热闹声不绝。
谢晚宁将话语重新咽入咽喉,无言偏过头去。
子车寻在此时却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她肩头一掸,拂去了一瓣黄色的花:“来日方长,若有时间,我为你讲讲子车家。外人眼里的风光,从来都是这个家族的枷锁。兴许你不知道,我也活在欺骗之中,进而成了一个善于欺骗的人。”
谢晚宁猛得抬眸看他,但子车寻已经往后面退了两步,甩了甩小腿上的沙包,头也不回地往前方跑去。
身后的少年们见状,也紧随其后。
他们一个个经过谢晚宁身边,吵闹着跟谢晚宁打招呼:“谢夫子好!”
“谢夫子好!”
“谢夫子好!”
……
“好、好、都好。”
谢晚宁轻声地回应,眼眸却不由自主地放了空,默默地望向子车寻离去的地方,抿起了嘴唇。
今日的所有课程结束了,谢晚宁独自回房,也不亮灯,而是倚靠在桌边抬头望着星子。
漫天寒星,闪闪烁烁,像是远在天边的故人,对她发来遥远的问候。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起当时她对子车寻未说尽的话。
她想说,她小时,她父亲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