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不如栖身市井,也算踏踏实实的来世上一遭。
李御一怔,脸色瞬间沉了片刻,半晌才道:“你知道孤从前的事?”
他幼时因了这岁岁平安的铜钱,从此寒了心厌了过年,她特意为之,想必定然是知晓了往事……
绫枝眸光顿了顿:“殿下莫要多思,饺子放铜钱也是常事,民女也是随手放了回礼。”
她不愿和他有任何牵连,只求两不相欠,君疏民恭。
民女……
时至今日,她仍用这二字自称。
李御忽然涌起一阵无力。
他囚过,锁过,示好过,取悦过……
如同一个披甲上阵的将军,围着想要攻克的堡垒团团乱转乱砍,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也是,他向来亲缘淡漠,连父母都厌他恶他,绫枝不为所动,岂不是最平常不过之事?
可他为了这最平常不过之事,心口都酸涩得生疼。
李御强自低声笑道:“孤给了你故宅路引,你拿铜钱回礼?”
绫枝轻声道:“礼轻了。”
“是轻了。”李御握住她的手,意有所指:“在孤心中,铜钱更重,孤欠你的,你可容孤慢慢还?”
除夕之夜,唯有天际漫开火树银花,街上却空无一人。
仿佛漫天烟火,都成了此刻的背景。
花火闪过,李御似乎瞧见,绫枝的唇角轻动了动。
可那点笑意如蜻蜓点水,若有似无,很快了无痕迹。
李御不由也动了动唇。
前路似乎有光,若是能每日瞧见她的笑,该是多快意之事。
*
年节后福冉也下了葬,绫枝去东宫的次数便渐渐少了,江诺被首辅和国子监丞半挟半请的重新带去了国子监,绫枝也乐见其成,只是宅子便渐渐静了。
七公主仍是常来,太子的赏赐也从未断过。
但陆郁未曾露面过,绫枝想着,也许那次诀别,便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太子既愿意将故宅赎回,路引赐予,便是真的愿意放手,如今只要她想要动身,便无人可阻。
她的手腕手指仍旧不甚灵活,再加上气血两亏,人总是略显病态,李御寻了太医来,外敷内补,还一有空便守在她身边,手掌极轻的托住她手腕,轻轻周转活动。
绫枝微微挣开:“不必劳烦殿下。”
太医看着却道:“殿下手掌有力,常常搓揉姑娘手腕处淤血,定然极为有益。”
从此后,饶是绫枝不愿,他仍手中不停,嘴上偏还笑着道:“孤这是遵医嘱行事,你连太医的话都不听了?”
每到此时,绫枝便觉得那太医是和李御串通一气的。
李御还带来把琴,是他亲手用马尾所做,只是这琴不曾按音律所排,只是选了最有硬度的马尾,让绫枝活动手指,方便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