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礼部尚书崔进,内阁大学士谢谦,五官监候杨贵,督察员左都御史范思淼联名弹劾司礼监掌印太监、朱雀司总督宋予衡二十四宗罪状,皆被贬职杖杀。
次日宋予衡召集百官跪在正德门,当众宣读结党营私的反臣名单,从中央到地方牵涉人员一百八十五人,都是为官清廉的忠臣良将,据说是因为在年节没有向宋予衡行贿才落得如此下场。”
“朱雀司纳贿自肥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宋予衡穷奢极糜,总督府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内院。
出行坐着文轩,羽帘青盖,四马如飞,铙鼓鸣镝之声,锦衣卫官校腰围玉带,踏靴乌金靴,提刀相随,厨师、优伶、百戏、奴婢这些随从的人,数以万计。”
一灰袍中年男人冷嘲:“宋予衡的律法才是律法,天下人只知有宋督公,何人还记得这是容家的江山?科举考试都成他敛财的途径了,宦官当政,国不将国。”
宋予衡的罪行罄竹难书,平民百姓闻之而色变,文人清士对他口诛笔伐,忠臣良将敢怒不敢言,弹劾他的人不计其数,可他安如泰山依然是权倾朝野的宋督公,这些人也只敢在小小的酒肆里过过嘴瘾。
书生瞥到酒肆门口的桂花树下立着一道熟悉身影,无意再听,放下酒钱,客客气气的同老板娘打过招呼出了房门。
九歌见了穷书生有点错愕,执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一年未见,长陵王又朴素了很多,难以想象再隔两年他是不是要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衫化缘乞讨度日?
容策递给他一小坛酒:“王府可安好?”
长陵王府比一般郡王府的规制还要高一点,初建成时巍峨堂皇,曲折游廊,一步一景,还担得起王府两个字。
可长陵王素喜简朴,游历在外常年不着家,几年折腾下来,府中就只有会客的正厅有几件像样的家具撑撑门面,后院的荒草一人多高,寥寥几个下人得过且过在府中挖野菜抓蛐蛐,临行之前还给九歌包了一顿荠菜猪肉馅饺子。
九歌抽了抽嘴角,想不通长陵王每次例行公事的问这句话的意义在哪里?想来只是没话找话,毕竟对着王府满院荒草悟道参禅的人分不清好或者不好。
“督公特意转道长陵探望王爷,可惜你不在,我去了封书信没敢让他亲临王府。”
容策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两日我便启程回长陵。”
九歌仰头灌了一口酒,呛的他咳嗽了几声,这么清新脱俗的劣质酒他平生仅见:“督公要在扬州盘桓几日,王爷不去见一面吗?”
“督公公务繁重,我不便叨扰。”
两人不过寸步之遥,九歌不想错过来之不易的机会,多嘴补了一句:“督公病了,王爷真的不想去看看?”
此话果然奏效,容策:“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
“这个……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九歌猜不透容策的心思,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答复,正思考着要不要继续添把火,槐荫巷遥遥走来两位年轻公子热络的冲容策打招呼:“宋兄,我在瘦西湖包了个画舫,一早遣人去客栈请你,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走走走,别在这里杵着当木桩子了,去喝酒。”
为首的公子天青色回纹八宝扇暗纱罩衫,里衬深蓝色云缎宽袍,像只招摇的花孔雀,正是扬州巡抚张怀慎的独子张其丘。
容策和颜悦色道:“张大人不是在瘦西湖宴客吗?”
“是啊,我爹今日在瘦西湖宴请两江总督丁中正,巡盐御史卫则,还有朱雀司的那位宋督公。”
容策身形一顿,张其丘捻开折扇:“你们想不想去看看?宋予衡是《西秦美人品鉴》上排名第一的美人,排名第三的柳如眉已是倾国之色,那排名第一的美人得美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