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抬头,也不让座。这般随性,自见出比旁人亲近。
“这时辰了,怎的还不睡?”朱凤英一面缝,一面问。
“我睡不着。”七娘在她榻檐坐下,“见你这里点着灯,来看看你。”
朱凤英笑了笑,兀自揉了揉肩,接着运针理线。
七娘凑上前去,细细瞧来,她所缝之物,像是寒衣。
“此是楷兄的?”七娘微惊,“如今才刚入夏,表姐缝它作甚?”
朱凤英拉七娘在跟前坐了,只笑道:
“不是阿楷,是北地将士的。”
七娘只不解地望着她。
北地连年征战,倒是时常闻着。上回汴京的流民,不正是自北地而来么?
可朱凤英郓王妃之尊,怎的替将士缝制起寒衣来?
朱凤英遂道:
“北地的将士常年征战在外,陛下心怀仁义,多有不忍。大姐姐身为皇后,自然与陛下同气连枝。”
她接着道:
“大姐姐以皇后之尊,亦亲自缝制,以表慰问嘉奖之心。我自然也要效仿了。”
七娘点点头。北地将士,确是可怜了些。
只是,朱凤英不惯做这些,七娘亦有些心疼。
她方劝道:
“这些事,叫丫头绣娘们做,也就是了。表姐何必亲自动手?”
朱凤英摇摇头:
“你还小,不明白的。我虽为深闺妇人,到底吃得皇粮。亲历亲为,方是一片诚心。”
七娘撇撇嘴:
“表姐总说我小,可七娘已及笄了。”
朱凤英笑笑,接着道:
“况且,咱们如今安享太平,不是全仰仗着他们浴血沙场么?我做这些事,也心安几分,又算得什么?”
七娘似懂非懂,却也不再劝了。
她靠在雕花椅上,望着灯火发愣,一时又有些心不在焉。
朱凤英抬头看她一眼,只笑道:
“怎么,有心事?”
七娘浅叹道:
“表姐明知故问。”
朱凤英将她审视一番,遂放下寒衣,只凑上前道:
“你说,从前在谢府、在太学,你每每锲而不舍,却又是为何来?”
七娘颓然地垂下眸子,思索半晌,又摇摇头。
朱凤英拍了拍她的手,道:
“我记得,在太学时,我还劝过你一回。谁知,你终究是不曾放下!”
七娘又叹一口气:
“表姐,可今夜,那首集唐……似乎,与从前见出不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