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血。只有血。落在床上、擦在窗上,如果是从脖颈切开气管的话,血液会成喷射状。溅在天花板上的血,擦不掉。房间的角落,画布上画的是风筝,大部分已经完成。风筝有很漂亮的轮廓,像只蝴蝶,却比蝴蝶飞得要高得多。很美的晴空。红色却擦不掉。血,却怎么都擦不掉。他闭上眼睛,深呼吸,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掌快速擦去血迹。程雾宜跟着胡医生出来的时候,男生看着她,在笑。情绪转换之快。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雾的但程雾宜敏锐地发觉出了景峥的异样。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景峥有些不一样。和胡医生在里屋拿药的时候,胡医生不停地在唠叨,程雾宜有些走神,正巧里屋的门没关,于是看见了景峥和萍姨说话的样子。她目睹了景峥全部的表情变化。男生有极好看的眉眼,那时却全部都变得有些扭曲。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看见程雾宜的那一秒,景峥却又像是在一瞬间恢复正常,站起来,微笑着走向她。程雾宜眨眨眼,也回过神来,道:“胡医生给你开了些药,内服外用都有,你记得吃。”男生很乖地嗯了一声,接过塑料袋,送程雾宜回家。田沁萍今天没什么心情做生意,自己回了家。小诊所旁,发廊的三色光柱仍然飞速旋转着,两人走在城中村逼仄的街道上。握手楼住户晾晒的衣服滴着水,云嘉夏天很难熬,无孔不入的潮热就这么包裹住他们。“你怎么知道……”程雾宜开口,却又停顿住,想了想怎么形容,又开口,“我被人欺负了?”“我不知道。”景峥张口成谎,也毫不脸红,“想你了啊,就来看看,结果你说巧不巧,还真被我撞见了。”“……”男生侧头,看着程雾宜的表情,弯了弯唇:“怎么,不让想啊?”程雾宜:“……”男生的表情严肃了点:“刚听萍姨说了个事情大概,所以——”景峥的脚步突然停下来。“程雾宜,遇到危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是跟她算账来了。程雾宜舔了舔唇:“忘了。”景峥被她这两个字气得直接没了脾气。已经走到程雾宜家门口了,他有些无语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问:“那你要怎么才能记得?”程雾宜真的还想了一会儿,模样乖巧,无比认真地说:“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抱歉。”男生抱着手臂:“程雾宜,你最好一辈子愧疚。”程雾宜:?景峥:“因为不会有下次了。”少年说得云淡风轻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笃定。他手上拿着药,和程雾宜说了晚安,盯着她锁好门窗,转身往前走。却并没有回家。大排档还在营业,景峥点了份干炒牛河,没有吃几口,坐在塑料凳上和黄毛打游戏。大排档有一扇马力强劲的鼓风机。风突然被人挡了一半。田沁萍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坐下来,点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干而尽。景峥笑了下,知道这是她表达谢意的方式,也陪了一杯。“萍姨客气。”礼貌却又有疏离感。程雾宜的房间早关了灯。田沁萍问:“不回去吗?”“天亮了我再回去。”田沁萍:“……”她自诩看透了男人,所以即使她还算了解景峥,也还是在当时告诫程雾宜,叫她别对景峥动心。但现在,田沁萍是真的有些动摇,于是也没再问下去,起身离去。月亮,干净得很。回去的路上,田沁萍想起第一次见到景峥的模样。景家唯一的小少爷,所有人都为他鞍前马后,来过扬凌会所几次,去的顶楼,小雅拖着她偷偷从门缝看过。那时候景峥才刚上初中,她们这些女人,看他像看儿子,说景峥这妖孽长相长大了不得了。至于他们真正有交集,是在去年八月。那天她去了趟郊区,回来坐公交车回家。车上人多,没有位置,田沁萍只能站着。一个高中模样的男生,中等身材,就一直挤在她身边。刚开始田沁萍还没意识到什么,等他蹭得明显了,才感觉出来。男生眼睛狭长,毫不惧怕地盯着她。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笃定。田沁萍想叫,但是一车厢的人就这么搡啊搡,耻感突然溢满心头,田沁萍像是哑了,一个字也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