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能不能渡她,却是关系著天下人……
他苦思著说服魏紫之道,端起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际,眼光恰恰与落座於酒楼一隅的青年相接‐‐
「桃君?!」姚黄惊讶出声。
青年褐袍长衫,衣纹行走六十四易。刚毅的轮廓,带著孤执睥睨的气质。他见姚黄唤他,背起放於桌上的剑鞘走近。「你看起来不太好。」
「你怎么会在这儿?」没有直接回答,姚黄先为他斟了一杯酒。他乡遇故知,姚黄觉得欣喜,但对青年的语气中,却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戒。
「我走访天涯的目的,你不是不知道。」桃君淡淡说道。
「七千之杀。你仍固执如以往啊。」姚黄心一沉,不动声色轻笑,「没料到会在红妆阁遇见你。」
「我在街上远远瞥见你一人在窗口喝著闷酒,就上来了。」
姚黄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桃君并不是刻意来此,这也表示,她仍安全。
但……瞒得了一时,却鲜有妖邪能在他这位好友的桃花心木剑下逃过。他既然走到洛阳,自己就更须加快脚步。
「我遇上一个难题。」姚黄略带迟疑地说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哦?」桃君闻言,沉吟,「她……是妖?」
「你还是什么都能了然於心啊。」姚黄叹,「是不是又要告诉我,除妖务尽?」
「混乱道纲的妖孽,只容地灭天诛。」桃君冷冷回道。
姚黄忽然觉得胆寒。早就了解桃君的理论,也知道若渡不了妖就只好除妖;这一切在他脑子里应该是清晰明白的,但他乍听之下突然很难想像魏紫和地灭天诛之间的关连。
之前不知道魏紫活著,更没有想过他还未从惊喜中跳出,就得再经历一次她的死亡、甚至是他亲手血刀‐‐
他的胸口忽地闷起来。
若是你,真下得了手?姚黄看了青年一眼,轻声道:「我好想渡她。」
「渡?这是个让人烦恼的字眼。」
「唉……」
「老是听你叹气。」面对郁抑的好友,有些不忍。桃君看似不以为然地喝了姚黄为他斟的酒,「若直接劝导无效,倒是可以化身试试。」
「化、化身?」姚黄闻言一怔。
桃君依然维持神情的淡漠,「嗯。如果对方不愿意接受『你』的渡化,换一个身分未尝不是可行之法。」
那么,她是因为是「他」的关系,才更加三思孤行、不愿向善吗?姚黄心头一凉!他明白她的顽固。魏紫是个很有主张的人,一旦她认定了一种「事实」,这个特质就像一张牢不可破的罗网。好比如今,她一心认定了他的伪善‐‐所有由他试图做的弥补挽救,在她看来都是可恶至极。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得看你要将她点醒的主题是什么了……」桃君继续说。
他杯中的清酒已尽,而姚黄杯子里的,自他提出化身二字之後,就不曾再有增减。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让她看清楚人间的虚浮与丑陋?」
姚黄这话说得轻,不似在问桃君,反倒像是一句自诘。他在心中沉吟思索著她眷恋红尘的根源,所有她说过的理由。
「这是观音尊者一贯的手法。」桃君眉眼在笑,却似有轻蔑的深意,「不过实在太费事了。与其把时问托付在下确定的妖精意志,不如花费在乾净的杀戮上,更可以确保苍生的安定,功效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