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过真没想到你为报答他,居然搭上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冲这个,我敬你是条汉子。&rdo;我沉胯伏肩,身上各个关节反馈回程度不同的酸痛感,&ldo;现实一点儿吧,阮八和姚江俩人都没超度我,你更没可能的。&rdo;
如果你放倒我,就能终结我的追缉之旅。或者,让我有机会再次面对彬的时候,不会手软。
反正我是挺想打一架。
但黄锋却没再向前一步。直到他重新坐下,我才看到他隐隐流露出的沮丧与伤感。他挪挪位置,揉着残肢的边缘,话音依旧铿锵有力:&ldo;你走吧。&rdo;
&ldo;彬去哪儿了?&rdo;
黄锋不怀好意地笑了‐‐他还是不笑的时候显得更正常一些。&ldo;你抓不到他的。&rdo;
&ldo;抓不抓另说,但我要找到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rdo;
&ldo;我不知道他在哪儿。&rdo;
我想了想问:&ldo;是说他知道我会问你,或者用点儿什么伎俩逼问……这个不大可能,你不吃硬的。他是怕你太笨,被我套出话来,索性干脆就什么都不告诉你,对么?&rdo;
黄锋拧着眉头,这大概接近他的思维极限:&ldo;你以为……&rdo;
&ldo;我还以为他肯定也劝你别和我动手,而且会说是因为怕你伤了我。&rdo;
他沉着脸。雪花打在身上的湿冷令人战栗。我冷眼俯视着他:&ldo;不错,你觉得自己很仗义,你知恩图报,你一直在帮他,可你只是个傻子,你根本不知道彬在做什么。你不了解他,你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你压根儿就没打算去判断他的行为是否合理。你以为能协助他或对警察守口如瓶就是尽力了,你错了。彬信任你,只因为你是个不去思考的一根筋,你根本不问对错,不问因由,把盲目当做忠诚。所以他与你之间,不是朋友间的互助,而是上级对下级、施恩者与回报者之间的命令与执行。&rdo;
黄锋愕然的样子很僵硬,棱角鲜明的下巴愈发显得固执:&ldo;如果你信任一个人,就不该问那么多为什么。&rdo;
&ldo;&lso;为什么?&rso;你知不知道彬这样问了自己很久?我也问了自己很久……他得不到答案,所以去杀人。可悲的是,杀人并不能给他答案。&rdo;
&ldo;他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rdo;
&ldo;是么?我很怀疑。他自问自答最后只给出了一个很荒谬的逻辑:他想随陈娟去死,但他又不能去死,所以就用别人的死亡来沐浴沉沦。要我说,这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rdo;
&ldo;如果你女人被杀了你会无动于衷么?&rdo;
&ldo;我不知道……&rdo;我狠狠地甩了下手。
为什么一个为了传宗接代的老头可以那样欺凌自己的儿媳,一个受辱的女人可以杀害自己的骨肉,一个被爱蒙蔽的男人甘愿去做牺牲品,一个不谙世事只为生存的孩子可以撒下弥天大谎,一个为了迎接新生活的丈夫可以抛弃自己的亡妻……失去身份的边缘人群在疯狂地报复社会。满满一院子尸体,却无法阻止一个愤怒司机的街头暴行,谋杀工具和人命能够等价兑换……所有人都在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与生俱来,我们拥有让一切行为合理化的天赋。
&ldo;我不知道,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那个扭曲的逻辑,彬都在杀人。陈娟一条命,需要多少人抵偿?为了复仇,为了寻找死亡的替代品,因为被杀的人罪有应得……随便给出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所有谋杀行为就能变得令人同情?他杀人,这个理解,那个支持,连修女为包庇他都可以背叛上帝,你们全被骗了‐‐包括彬自己在内。陈娟死了,杀多少人去陪葬她一样不会复活;她死了,就埋在我们脚下。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而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看,让生活继续。我相信在他心里,没有人能代替陈娟,同样,死亡也没有替代品。如果他不能向前看,不如去死!&rdo;
黄锋沉默了好一阵,问我:&ldo;你是想去杀他?&rdo;
&ldo;我可以抓他,因为我是警察;我可以帮他,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自然也可以杀了他,因为这正是他一直盼望却没有实现的夙愿。反正无论选择哪条路,我也会有我的理由。&rdo;
&ldo;我看不出抓他和杀他有什么区别。&rdo;
&ldo;他如果自首或被捕,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死。&rdo;这个问题我也是刚刚权衡出个眉目,&ldo;宾森遗失的秘密文件奇货可居,一旦彬归案,国安局肯定会立刻把整个案子接手。&rdo;
黄锋面朝我的方向,嘴角咧开:&ldo;哈!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rdo;
&ldo;我知道。他到底在哪儿?&rdo;
&ldo;他确实没告诉我。试试去找那个孩子,他不会离那孩子太远的。&rdo;
&ldo;彬会猜到我这么想,所以他在离境前都不可能和依晨在一起。借刀杀人的伎俩就免了吧,我知道时天在边境的势力,但只要我不针对依晨,他就没理由对我下手。&rdo;
黄锋惨然地侧过脸:&ldo;那看来,只有我能拦下你了。&rdo;
&ldo;其实,我并没把握撂倒你。&rdo;我缓步走到花圃的屋棚下,身上的潮寒立刻退去了大半,&ldo;当然,我相信你也一样没把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