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惜尘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就要被她这幅镇定的模样骗过去了。
她家姑娘一只手紧紧按着桌角,另一只手则缓慢地在桌上无声地打着节拍——
这是在犹豫。
下一刻,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也没看凭栏而立的小诗仙一眼,径直向秦阿房走来。惜尘亲眼看到,秦桥眼中无名的光芒一下子旺盛起来了,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样,她打着节拍的手忽然握成拳头——
庸宴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秦桥。”
两人对视片刻。
惜尘久居宫闱,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庸宴:这男人很俊美,可也非常有攻击性,他刚刚同时击败了大荆在文武造诣上最高的两个人,只要过了今晚,他的才名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但这些他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人就像一条恶龙,他圈住了自己的宝贝,像整个世界发出威慑。
他们对视的目光让惜尘感到很奇怪,身为女子的本能又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向往。
就如惜尘猜测的那样,秦桥心中也并不平静。
她突然开始不确定,关于她和瓷学制定的计划,庸宴到底知道多少。
秦桥知道庸宴是假做骄狂,实际上拿的是一张忠臣牌;但按照她和瓷学的计划,庸宴应该不知道她手里也是忠臣牌才对;
庸宴的态度,原该只是单纯地防着她谋反。
她本来是这样认定的,直到今日这首诗。
既然在庸宴的认识里,他们分属于两个阵营,那他就该知道他们总是没结果的。
除非……
除非庸宴决定,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凭自己的本事将她护下来。
“庸宴。”秦桥站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庸宴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他这几年在西南喝风吃沙,每隔日就要在死人堆里捡命,早已经将生死看惯;这个男人从一方平静的湖变成了一座静谧的海,波涛翻滚都被他压在水面之下;同时他也明白,他在塞外挣命的时候,秦桥也在朝堂的诡谲烟云中仔细周旋,挣扎求生——
他身上溅了洗不净的血污,她又何尝不是呢?
就算她决定了要走不归路,那又怎么样,那能让她变得不那么特殊吗?
一生太短,他终于承认有些人没法遗忘。
他还……喜欢她。
秦桥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发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变得很软弱,这对一名政客来说,实在是很致命的缺点。
‘可我现在只是他的奴奴呀。’她这么想着:‘庸宴要养我,就得袒护我。’
果然,庸宴走了过来,他默默转过了身,不动声色地将她挡住,也顺便挡住了她难得一见的脆弱,挺拔的身影隔绝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庸宴:“太学生们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