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马车上,骆宁一直和弟弟聊雍王。骆宥艳羡他的字、他的校场、下属,以及随随便便就把名贵长枪挂在校场边上,丝毫不在意。而骆宁,羡慕雍王府的奢豪。先帝恨不能把半个国库都赏给雍王府。出生三个月就封了亲王,他现在住的这座宅府,应该是先帝看着户部造的。——简直寄托了先帝对爱子的全部期待。“大姐姐,等你过门了,我每个月都可以去王府看望你吗?”骆宥问。骆宁:“可以。”“甚好。”骆宥说。想起勋国公府,骆宥愉悦心情沉寂几分。他姐姐未必能享福。“……我会争气的,将来替你撑腰。”骆宥突然说。骆宁失笑。无需多问,她明白骆宥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好。”骆宁鼓励他。两人回了家。翌日早晨,晨雾如薄霜,空气比昨日寒了三分,骆宁穿戴暖和,去了祖母的西正院。她把这件事说给祖母听。“……两位梅姨娘没了,邱士东也死了,我心头安了大半。”骆宁说。祖母这几日吃斋。骆宥入狱的时候,她跟菩萨许愿,求神保佑骆宥平安。如今要还愿。斋戒的时候,外头事她一概不过问,虔诚礼佛。竟是不知邱士东死了。“菩萨保佑、祖宗保佑。”祖母喃喃,几乎落泪,“这个人终于是死了。”骆宁心中也感慨万千。她不敢得意忘形,可心情的轻松无法作伪。“祖母,您好好保养身体,将来五代同堂。”骆宁说。祖母抹了眼角水光:“那真的活上百岁了。”“百岁怎的?”祖母没有扫兴,她顺着骆宁的话点头:“那就活一百岁。”早膳还是素斋,祖母胃口不错,多吃了些。骆宁陪着吃。“……白氏不成气候,她精神不济,而且咱们都提防她。只剩下白慈容了。”祖母在饭桌上,忍不住又提了这话。骆宁:“我要留一留她。”“就怕她是把柄。”“……祖母,建宁侯府想要送她入宫。”骆宁道。祖母表情骇然:“那万一她得宠呢?”“宫里我提前预备了,太后知晓了此事,她很难得宠。可邱士东的事在前,要是建宁侯府与咱们起了冲突,他们会力保白慈容。他们把白慈容当利器,反过来对付咱们,说不定会帮我和王爷一个大忙。”骆宁说。祖母:“此事可有把握?”骆宁摇摇头:“没有,我赌一个大运。”祖母:“那我再请一尊菩萨,也保佑你走大运。”骆宁笑起来。没阻拦她,也没说丧气话,只是力所能及帮忙,祖母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骆崇邺竟也是这日才知道邱士东死了。命案是朝廷机密、市井舆情也是“勋国公抢夺蒋王温泉山庄、逼死掮客”。邱士东哪怕死了,也没留下名讳。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相干的人对他没兴趣罢了,懒得议论他。阴沟里的耗子,到死都见不得光。骆崇邺成日与旧友吃酒、闲话,竟今时才知是他。他特意跑来找骆宁:“……此事确切吗?”“是。”骆崇邺喜得满面红光:“苍天有眼。”骆宁:“……”苍天哪里有眼?是她报了仇。她没和骆崇邺说。他藏不住事,不像祖母那么谨慎。这边告诉了她,说不定明日酒桌上他就把骆宁给卖了。“阿宁,我得喝一杯。”骆崇邺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爹爹去吧。”骆宁漫不经心道。骆崇邺站起身,有种被骆宁当晚辈打发了的错觉。他悻悻走了。走出文绮院,脚步一拐,骆崇邺去找白氏了。白氏这段日子喝药,昏昏沉沉的,吃了睡、睡了吃,人看着胖了些,却是浮肿得厉害。她看人的时候,没什么力气。“你要把我关到何时?”她冷冷逼问骆崇邺。骆崇邺:“你想出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大哥的朋友、你的相好,他死了。”白氏蹙眉。“他被勋国公活活吓死了。这种窝囊废,亏你也看得上,真是瞎了狗眼。”骆崇邺道。白氏似难以置信,又觉得他没必要撒谎。她表情怔怔。良久,她的唇才微微颤抖着:“不可能……”“你还是相信我吧。说不定他夜里会托梦给你,叫你烧些纸钱给他。”骆崇邺道。说罢,他转身走了。白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疯。她想要出去。她要去找邱士东,亲眼看看他。她心里记挂了半生的男人,眼瞧着就可能团聚,他怎么会死?骆家下人不许。白氏大闹,甚至闹腾着要割腕。丫鬟告诉了二夫人。二夫人来告诉骆宁:“可怎么办?”骆宁刚刚耍鞭结束,在初冬的天气里,额角微微见汗。她随意用衣袖擦了汗,口吻淡而轻:“二婶,你给她一把匕首。告诉她,切深一点,切不到血脉死不了。”二夫人:“……”她没这么做。真给白氏一把匕首,估计她也不敢割腕,但她会伤害别人。二夫人只是吩咐人,看紧了东正院,不许白氏出来。三夫人还来看热闹。大少奶奶温氏这些日子“生病”了,听说是染了风寒,怕过人,不叫人探病。“……娘,不如把大嫂送去庄子上。她住东正院,这个家里都被她带了晦气。”三夫人同老夫人说。老夫人:“阿宁即将大婚,此时不宜动。”白氏不成气候,随便她闹。然而,家里人低估了白氏。也低估了她对邱士东的赤诚。为了能出去见邱士东,她竟是偷摸着派个丫鬟,连夜去找骆宥。骆宥的乳娘左右为难。“到底是你娘,你不能不管她;可侯爷那里……”“心慈手软,害人害己,这是大姐姐说的。我娘想见我做什么?她分明是要害得我里外不是人。不去,把这个丫鬟绑了,送给二婶。”骆宥说。经此一闹,白氏精神更差了,她甚至饭都吃得少了。老夫人派了自己身边一个得力的婆子,去东正院坐镇。“她万不能死,别耽误了阿宁的大婚。”老夫人说。又骂骆崇邺,“承不住气,只顾自己痛快,丝毫不在意大局。”骆宁为了救这个家,殚精竭虑,没人帮衬她,一个个都在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