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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一般来说，负担这些&ldo;国税&rdo;的地方官民士庶，可能遇到了缴税困难，故多年抗税不缴。此事如果遇到无道邦国，那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缴纳的，不论你是否缴纳得出缴纳不出，拆房卖地砸锅卖铁还是其次，酷毒用刑百般凌虐都是常事。在无道邦国，督债官吏的狠毒往往令债务人生不如死。

不仅如此，无道邦国还有&ldo;加赋&rdo;的恶习。所谓&ldo;加赋&rdo;，往往都打着国家的旗号，强行搜刮民间，钱粮入官，用以支撑皇室开支、朝廷开支、官员开支，以及战争开支、大典开支。后晋的&ldo;括率&rdo;、马楚的&ldo;加税&rdo;、西蜀的&ldo;追督&rdo;，都是五代乱世以来的催债兼加赋的案例，那种血腥，是大宋无论如何做不来的。

胜出无道邦国的政策，不仅是大宋不加赋，甚至在正常税收之际，遇到实在缴税困难的地方州郡，无论官民士庶，朝廷还网开一面，往往予以蠲免，即使面临着契丹、西夏两面的战争威胁，需要庞大的军费开支，大宋瞩目于民生的政策也丝毫不动摇。大宋从不悬扬崇高，尤其不以悬扬崇高为旗帜、为借口而动用民间私财。大宋一直在做应该做的事，从不自我旌表。

这是大宋文明的展开中，至为动人的一面。

但大宋也有制度制定，&ldo;仁政&rdo;过头，最后不得不修正的地方。

就在这年五月，西夏闹得厉害，边兵不足，辅臣要求从河北召集&ldo;强壮&rdo;也即&ldo;乡兵&rdo;充任禁军职能，开赴前线。但真宗回答说：&ldo;初置强壮，尝谕以永不充军。&rdo;

当初在地方招募乡兵，曾告诉他们：永远不以乡兵充军前线打仗。

所谓&ldo;强壮&rdo;，就是地方兵。由地方招募，地方管理，守卫地方。一般情况下，敌人来了，&ldo;强壮&rdo;们就被召集起来入城守卫；敌人走了，就退出城中，回家务农。

但真宗这一条&ldo;谕旨&rdo;就&ldo;仁政&rdo;&ldo;仁&rdo;得过了头。国家野战军（禁军）总要捍卫国防，四境有事，必要打仗；打仗，就有兵员损失；有损失，就要补充。这是&ldo;国家性质&rdo;决定的合理性、合法性与正当性。当然，国家应有预备军队，但紧急情况下，临时征兵，是任何合法政府都不可免的意外法案。从&ldo;强壮&rdo;中征调正式国家野战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真宗有&ldo;克念作圣&rdo;之心，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当初许愿过头，显然是&ldo;政治不成熟&rdo;的表现。所以当朝大臣吕蒙正反驳真宗道：&ldo;阙（缺）兵非取于民，不可得也！&rdo;

如果缺少兵员，不到民间去征用，那是不可能得到的！

吕蒙正捍卫了政治家的责任伦理，并令真宗付出&ldo;食言&rdo;的代价，让他改变了当初的&ldo;谕旨&rdo;。

最后的结果是：折中一下，没有改变当初对河北乡兵的许愿，改用了河南乡兵，补充西北兵员。

即使如此，还是遭遇朝中其他大臣的抨击。一位叫田锡的朝臣就对皇上上言说：&ldo;点集乡兵，人情不安，实伤和气！&rdo;这话说的，对致力于&ldo;敛天地之杀气&rdo;&ldo;召天地之和气&rdo;的真宗来说，实在是伤害太大了。但真宗无奈，他知道吕蒙正是正确的。田锡是一个敢言的朝官，史上也确有不俗的见解贡献，但在这个问题上，与大宋三百年各种&ldo;主和派&rdo;的官员犯有同一个毛病：胶柱鼓瑟。接受一个正确的理念，时时宣称，不论宣称的时机妥当与否、合适与否。所以，儒学有一个极为精湛的方法论演绎：权变。

《论语》记载孔子语录：&ldo;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rdo;可以同学，未可以到达&ldo;道&rdo;的境界；可以到达&ldo;道&rdo;的境界，未可以事事依礼而行；可以依礼而行，未可以与他一道通权达变。

这是孔子儒学，也是传统文化中特别出色的一种思想。&ldo;权&rdo;就是秤砣，是可以用来衡量轻重的砝码。所谓&ldo;权变&rdo;也即应时而变，特殊镜况中，不固守一义之隅。所以后人称颂&ldo;政治成熟&rdo;的圣人有言：&ldo;圣人者应时权变，见形施宜。&rdo;现代管理学将此展开为&ldo;权变理论&rdo;，影响世界深巨；但这个源头却来自孔夫子。中国圣贤，其义理，往往有莫测之高深。不能&ldo;通权达变&rdo;，就是&ldo;胶柱鼓瑟&rdo;。史上的&ldo;腐儒&rdo;就是这样炼成的。

两宋，乃至传统中国，当朝辅相，往往&ldo;一言兴邦&rdo;，他们往往只有一句话，却改变了国运的走向。这样的辅相，被称为&ldo;大臣&rdo;&ldo;社稷臣&rdo;。吕蒙正，就是这样的&ldo;大臣&rdo;&ldo;社稷臣&rdo;。而田锡，虽然史上贡献不俗，也常有真知灼见，但在这一个回合中，他所&ldo;附呈&rdo;也即连带着呈献的，则是一个寻常可见的&ldo;腐儒&rdo;姿态：高贵，但是颟顸。

地方分权与中央集权

现在是咸平五年（1002）夏末。

契丹始终保持边境压力。而西北李继迁攻陷灵州后，又派出两万骑进围麟州（今陕北神木县）。大宋不得不派出附近州郡屯戍部队增援。与此同时，为了防备契丹南下，又提前安排大将王超为河北定州路驻泊行营都部署，王继忠为副都部署，韩守英为钤辖。但还有个高阳关，缺少一个都部署。朝廷选将，以知枢密院事周莹充任永清军（今属河北邢台）节度使，并兼任高阳关都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