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五星红旗,飘动在东南亚的海风之中,为这片美丽的海滨,多添了一分热情与辉煌。
编队的官兵们冒着雨,整齐地穿好洁白的礼服,标杆式地沿甲板四周排列好。我很自豪,诗琳。真的。对于有些学员来说,已经出访过外国了,就在我们一部分人参与铁人三项比赛期间,有些人已经感受过这流动的国土驶抵外国时的震撼了。
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种感觉,是陌生的,却让人激动得身体由已。我们向码头上的人的挥动着我们戴着白手帕的手,挥动着我们年轻的心。
新加坡海军舰队司令部副司令和我国驻新加坡大使、华人华侨代表、中国留学生及新各界人士到码头迎接。在码头之上,&ldo;热烈欢迎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访问新加坡&rdo;的巨幅标语迎风招展,欢迎的人群热情地挥舞着中新两国国旗。码头上举行了简短而热烈的欢迎仪式。
在欢迎辞和记者采访之后,华人华侨及留学生代表百余人登上我舰编队参观,他们都很激动,看得出,他们都很激动。
诗琳,我们也算开创历史的一群了,至少,这是我人民海军舰艇编队首次对新加坡进行友好访问。
人群一点一点地通过舷梯来到舰艇甲板。我与高手因为形象较佳(嘿嘿,这不是我们俩自封的,是扬珊亲自选定的,她如是说),则在&ldo;太仓舰&rdo;舷梯边上,负责帮助上舰有困难的群众登舰参观。而看得出,参观者们对我们的形象也很满意。细雨已经微微打湿了我们的礼服,但我们的心,仍像火一样炙热。
而当队伍最后,坐着轮椅,抱着一束鲜花的人,把鲜花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整个人呆住了。
诗琳,是你,你来了。
你瘦了,诗琳,瘦了很多,瘦得让我心疼,心疼。脸色苍白,眼光也比较平和了,只是嘴唇擦有一抹粉色的唇膏,才稍微觉着些你以往的活泼。而你,除了坐着轮椅之上,双腿上还绑了许多的机械部件,冷冰冰的,研梆梆的。
你安静地看着我,微微的一笑,很浅很浅的笑,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笑,那就像是个历经生死劫难的出家人,看透了千千万万的世事一样。
那样的神态,本就让我一直悬着的心感到宽慰,可它却疼痛如绞。我很想哭,很想哭。
诗琳,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至少内心里不甚坚强。
你轻轻地说,阿城,你好。
这声音,如同久违的天籁之音,诗琳,让我的心里如大海澎湃。我有很多话要说,诗琳。很多话。
但,我不能忘记我的礼节与职责,诗琳。我微笑着对你说,你好。然后帮助你自舷梯推上了甲板。
你很温和地说,谢谢。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你还是浅浅一笑,这笑,让我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真的哭了,诗琳。由于天空小雨落在脸上已经很多,这泪并不明显,可你察觉了。
你说,阿城,当兵一年了,怎么还这样动辄小孩子脾气,哭什么呵,让人看到了,有损形象哈。
扬珊可能是发觉我照顾一名参观者时间太久了罢,过来询问情况。问明了情况,当机立断,说小江你带她去参观罢,我安排方旭来换你。
我模仿着胖子的口气,说教导员你真是我的亲姐。扬珊哼的一声,别尽捡好听的说,下回可要给我好好干活。我连声说当然当然。
诗琳,你想象不到,那天,在新加坡的细雨下,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你,缓缓地走在&ldo;太仓舰&rdo;的甲板上,细雨淋湿了我们的头发,衣服,和心情,那种感觉,让我似乎又回到了往昔,回到了我与你手挽着手,轻舞在珠城海边的时刻。
那是何等的幸福。
你说你在新闻上看到了我们远航编队的行程,便办妥了护照,由巴黎直接坐飞机飞来新加坡。你想看看我国远航的军舰,也想看看军舰上的我。
我说你身体如此,何苦让自己受这越洋之罪。
你沉默了一下,说,阿城,我不怕受罪。
然后,你又说扶我。你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努力支撑着身体,颤巍巍地自轮椅上站了起来。
我惊喜地说你治好了。你只苦笑着说,腿是治不好了,只是靠着外部机械的力量,勉强起来。熟悉了以后,就可以慢慢走路了。
诗琳,那天,我扶着你,缓缓地走在甲板的栏杆边,看着雨中的大海,看着阴沉的天空,数着来往的步子,数着我们的心情。你挺痛苦,也很快乐。你说,以后远航编队每到一站,你都会想办法去看我,一定会去的。
我知道,你说的,你一定会来的。
我把军帽摘下,夹于左胁,右手轻揽着你的腰,四目相视。这时的雨有些大了,很多游客已经结束了参观。甲板空得仿佛只余下我们二人,雨水淋着我们,仿佛把我们二人与世界隔绝。
诗琳,我轻吻了你的唇,你没有拒绝。嘴唇冰凉。
我说,回吧,诗琳,别感冒了。一手扶起你,一手给你撑起伞。又问你有人来接没有。你说有个菲庸,向舰底码头上喊:玛瑞恩!
一个人便跑了上来,是个肤色黝黑的矮个子女人,说着英语,大致是埋怨你不应该淋雨之类的淋雨对手术后的伤势恢复不利云云。她拿着干净的毛巾给你擦脸。
你说,大家都散了,我也回了。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