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揪住胸口衣襟,大口用力喘息着,在寒冷冬日,额头密密麻麻布满细汗。
&esp;&esp;听到母亲粗重的喘气声,嬴政终究是于心不忍,屈膝蹲下,握住那颓然的双肩,急切问:“您这是怎么了?”
&esp;&esp;简兮用力推开他,似是中了邪般,低低呵笑,表情让人看不懂。
&esp;&esp;“那句话说得没错,儿子长大后都会与父亲更加亲近。当年你明明记得你父亲抛弃你逃离邯郸,为何不恨他?为何回到咸阳后与他愈发亲近?是你先不顾及母子情义的,你是不是为了秦王之位,才抛弃为母选择你父亲的?”
&esp;&esp;说着,她扑上去抓住嬴政的双臂用力晃着。
&esp;&esp;嬴政跌坐在地,愕然凝睇着母亲,任由她推搡自己。这些年他处处隐忍,甚至不计较两年前母亲为了假寺人和那对孩子,而跟吕不韦合谋延后加冠礼之事。他一直想要修复那岌岌可危的母子情义,但没想到却被误会至今。
&esp;&esp;天下之人,哪个不想要父母和睦,他亦不例外,当年回到咸阳,他无数次试图拉近母亲与父亲的关系,想要他们和好如初,然而却因为侧夫人,次次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母亲不闹了,与父亲关系好了不少,他以为是母亲原谅了父亲,没成想母亲竟然连他也记恨。
&esp;&esp;双目胀痛滚烫,他抬手捂住双眼,无力道:“寡人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份完整的亲情,然而您却吝啬给予。”
&esp;&esp;立于殿脊之上的武庚,再也听不下去,足尖轻点,穿过殿顶,落入殿内。入眼的是衣衫不整的君王,双眼红肿的太后。
&esp;&esp;没有犹豫,他匆匆穿墙而出,前去寻找琉璃,到了偏殿,却空无一人。想起前日星知曾吵嚷着等雪停了,要去逛雍城集市,不敢耽搁,他化为一缕灰色光晕消失在雍城王宫。
&esp;&esp;琉璃他们是在回王宫的路上遇见武庚的。
&esp;&esp;看到他们,武庚瞬间飘过去,言语颠倒将君王寝殿发生的事情悉数传达。
&esp;&esp;来不及听完,琉璃便捻诀消失了。
&esp;&esp;樊尔环顾四周,放弃捻诀跟上去的念头,四下三三两两有一些行人,万一其中有人目睹他们凭空消失,雍城免不了会传出一些神鬼传言。
&esp;&esp;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琉璃没有直接现身在君王寝殿外,而是选择在殿宇拐角处现了身。来不及稳住身形,她抬脚快步跑向殿门。
&esp;&esp;还未近前,殿内争吵便隐约传入耳中。
&esp;&esp;“本宫说了,只要你肯放过他们,那些生养之恩即刻两清。”
&esp;&esp;“休想,要么他们死,要么寡人死,绝无盛怒囚禁
&esp;&esp;“放肆,你一个小小剑客,有何资格置喙本宫。”
&esp;&esp;这是头一回有人敢当面攻讦,简兮恼羞成怒,扬手朝着琉璃左边面颊打去。
&esp;&esp;不等琉璃抬手去挡,嬴政先一步上前握住那只手。
&esp;&esp;“您闹够没有!”
&esp;&esp;简兮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瞪圆眼睛,颤巍巍指向琉璃,质问嬴政:“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呵斥自己的亲生母亲?”
&esp;&esp;嬴政侧身将琉璃挡在身后,疲倦至极:“于寡人而言,她从来都不是外人。当年邯郸城中的伤重,咸阳王宫的冰湖之底,若不是她,寡人早已殒命。这些年,您为了那个假寺人,借口躲到着雍城旧宫,对寡人不闻不问,又有何资格置喙她?”
&esp;&esp;“本宫……”
&esp;&esp;简兮下意识想要辩驳,然而张开嘴,却又无力噤声。当年吕不韦将嫪毐送给她时,她不是很喜欢,甚至是有些反感。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无法忽视那些无微不至的好与真诚,人人都说长信侯是因为权势荣华才对她奉承讨好,她又何尝不是贪恋那份关怀才越陷越深。相比先王而言,至少长信侯对她是专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