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充分的准备和对策前,暴露身份明着对杠绝非明智之举,打糙惊蛇不但会让对方提高警觉防备,严重的甚至可能会让这脓创毒瘤提前发难危及到组织主体,除此外,若说事前透露点风声能有什么威吓警告之用,效果只怕小的可怜。
只因人心是个无底洞,贪念欲求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
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冯猷的在青浥门份属大老级的人物,甚至论起辈分还与上代掌门同辈,而且听说他的女儿冯倩和古天溟青梅竹马私情甚笃,所以冯猷许多行事上俨然已以门主的丈人身分自居。
权、势、名三样都已是如日中天,剩下的欲望还能有什么?
嚣张到敢在钱上动手脚,分明以是不把上位者放在眼里,怎么看都是反心已现,哪可能是三言两语威吓或原谅就能解决的。
这般严重的事态,如果真因为古天溟对自己的一时心慈而坏了大计,他这客居人下的小角色实在单代不起也不愿承受,他一点也不想背了个这么大的人情债到下辈子还去。
「确定?不需要勉强,我这边也不要紧的。」没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古天溟却晓得对方一定听得懂,虽然看得出那对漆眸里没留商量的余地,他还是多嘴再试探了次,毕竟他很清楚那身伤并不如那人口中说的那么轻松。
勉强?不要紧?挑衅似地一扬唇,徐晨曦不志可否地转身就走。
当然不要紧,没到青浥门易主换人坐坐的时候他姓古的怎会知道「要紧」两字怎么写?哼,把他当什么了?居然敢这般小觑!
「放心,我不是衔金子出生的,没那么娇。」
杂糙之所以能是杂糙,就因为他命贱却强韧,却是遭人践踏就越挣扎求生,打小他就是这么餐风露宿走来的,管他是病是伤还是痛,有谁在乎过?
没人理没人问不也好好活到了这么大,人小体弱时都没事,更何况他现在正值青壮,一点伤痛又能耐他何!
还真是个要强的麻烦家伙……无奈地一抿唇,古天溟只有快步跟上前头那抹倨傲的身影,然而藏于心底的好奇又向上加了一重‐‐
是什么让这男人不论言语还是行为都浑身长满了锐刺?总喜欢用拒绝当作保护自己的防盾,因为骄傲还是……
他没忘记,那一句句言犹在耳的为什么。
「就这儿吧,在走下去雷羿准抱怨我们两个躲得太远让他好找。」
行行复行行,两人一前一后转眼就出城入了西方的一处茂林,眼看着离城以远前头疾行的人儿却仍旧没半点停步的意思,古天溟说不得只好先开口招呼,否则他可一点也不怀疑他们很可能就这么一路闷着走到天光大亮。
瞄了眼前方那个虽然停了脚却仍然站得大老远的朦胧身影,古天溟不觉莞尔地扯了扯唇,他没想过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会学小孩子闹别扭,这算什么……失忆后遗症?
对什么人用什么招向来是他解决问题的不二法门,对付这种赌气之举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作没听到没看到不要理,然后弄些有的没的转移注意力,所以古天溟完全做无事人般,蹲下自顾自地将一路随手捡的枯枝围搭成塔,起了个简单的营火取暖。
果然,随着火光渐长,闹意气的男人终于舍得挪动那两条腿,不过看来仍是不甘不愿磨磨蹭蹭地,即使在营火前坐下休憩,也隔着火簇与自己遥遥相对。
不动声色地,古天溟故做专注挑弄着火堆,然而他却没漏看火色映照下那张脸容上的疲惫,额上鬓旁更是汗漓淋淋耀闪着点点水光,双眉不由微拧了拧。
这样凉慡的秋夜,常人就算走急了也该不会热出一身汗才是,更别说他们习武之人不畏寒暑,眼前这家伙若不是体虚力乏就恐怕是扯着了伤处才会痛成这德行。
原来如此。唇微抿,古天溟蓦然领悟到原来刚才那段矜持的距离并非是他以为的斗气,想来该是这骄傲的人儿不想让狼狈的模样落入自己眼里,所以等缓和了不适后才愿意靠近。
要强归要强,有必要撑到这地步吗?
暗叹口气,古天溟有生以来第二次涌起股可以谓之为怜惜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