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为有趣的是,人类的本性却并不止于此。
看似麻木的无情的普通人类,在看到恩人的惨况后,无法站起来抗争,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因为这件事还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底线。
换言之,假设每个人都有一只“痛脚”,那是不得不为之在意的一个按钮。他不暴怒,不暴起,只是因为,眼前的景象,或许足够惨烈,但却没有到达他所能承受的极限,触动他的那只“痛脚”而已。
就好比眼前这些奴隶。
他们在萧翊活着的时候,对他的惨状视而不见,假装不认识他,与他保持距离,孤立他,不给他任何的温暖和鼓励。
但并非代表这些人心中没有他的存在。
只是因为人人都怯懦着,担忧着自己的性命,所以,不敢为了他的性命做些什么。
可是,当这一刻,看到他被雷电和火焰烤焦的惨状陡然出现在视野里,这些原本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对这一幕毫无感觉的人们,突然……变了。
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突然像一个娘们一样大哭起来。
“萧少校!”
尖锐到刺耳的呼喊声后,那男人的哭腔压抑难听。
但这一声悲啼,就像是决开千里之堤的第一滴水。
引发了一场洪灾。
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所有假装不认识萧翊的人,再也撑不下去,那张虚伪的面皮。
枯瘦的平民们赤着膊,抬起瘦弱的手,不停擦着脏污面庞上的泪。
但决堤的泪水和悲恸,却无法掩抑。
这一刻,他们彻底崩溃了,崩溃了虚假的表象,崩溃了真实的内心。
崩溃出了生而为人的尊严与情感,崩溃出真正的一群人类。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甘于屈服在棍棒之下,为了一个馒头或是一碗薄粥争夺苟活的奴隶,他们不再是压抑自我良知和本性,甘愿麻木的人,这一刻,他们成了有史以来,真正的人类。
哭声过后,伴随着狂怒。
平民们破口大骂,疯狂地踢打前方的士兵们,瘦骨嶙嶙的手臂青筋暴起,紧握着铁锨和钢条,朝前方猝不及防的监工们头上砸去。
原本提着灰桶、挑着水泥,并不愿介入两场争斗的妇女们,在看到萧翊惨遭杀害后,像疯了一样尖叫,她们猛地将上衣撕扯下来,袒露出沾满泥灰的胸膛,粗俗的脏语如倾盆暴雨落下,伸出长长的指甲,露出森森白牙,撕咬周围的士兵和监工。
像是要将压抑了两年的仇恨与愤怒,一刹那全部宣泄出来。
这些平民一下子全部团结了起来,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与此同时,钟德兴肥胖的身体一抖,一道汹涌的蓝色水刃,也趁势夹击上萧翊的身体。
冰凉凛冽的水流,猛击上被白烟笼罩下,看不真切的焦黑,那一霎那,平民们仿佛嗅到了冷水淋上焦炭的味道,仿佛听到了“嗤”的一声响。
水与火的交融。
但那种感觉,却并未让人感觉到舒适,反而产生一种被扼住喉咙,几欲呕吐的难过。
平民们的咒骂声哭闹声越发大了起来,他们的动作一大,周围的士兵和监工们都有点扛不住了。
阵线不停被压缩着,举着武器的统治者们不停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