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心大,看得开。”
谢祈印象中的贺静泽是个乐观到有点离谱的少年,每次考试垫底老师找他谈话,偶尔会用“你不好好学习以后那么大家业交给谁去”质问他,希望他在学习上上点心。
然而贺静泽只会回答:“交给我哥啊,老师您知道傅厌吧?我把公司交给他,然后拿分红,就算每天躺在床上都有钱送上门。”
还有他一个人偷偷摸摸去电竞俱乐部,签合同前被他爸逮了个正着。眼见唯一能成为职业选手的道路也被斩断,贺静泽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怨恨他爸。
只问了那俱乐部经理一句:“年纪大点的选手你们应该也要的吧?要的话,我再熬我爸两年。”
就算是一个小时之前。
他还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班里有同学的妈妈是开整容医院的,听说里头的医生技术相当牛逼,国内好多看上去漂亮帅气的明星都是那些医生的座上宾。
想到这儿,谢祈薄唇勾起淡笑,他垂下眼眸去看窗外漆黑一片的花园,开口:“您不必担心他。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谢祈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他刚走出院长办公室的大门,关卓水也推开了洗手间的大门。洗手间只有简单的马桶和洗手台,关卓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脸,撩起衣服往脸上一抹,被冷水和衣角遮挡的视野里划过青年的影子,等水渍彻底从眼前消失,人影已经不见了。
关卓水也没有多在意,只随口问了句:“聊什么了?”
洪明张了张嘴,哑然。
半天才回答:“说小泽明天的事情。”
他垂下眼眸,借着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去看自己印在玻璃上那张苍老颓废的脸。
长久的酗酒加上多年的操劳,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很差,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再多些时日就该与人世告别。
粗糙的手指按在玻璃上,他在心底苦笑一声。
其实刚才他跟谢祈提起贺静泽,是有点想法的。
贺静泽说让谢祈代替自己去当试验品,太亏了。
那如果试验品换成他,是不是就不亏了?
只是……
洪明说不出口。
不管是面对贺静泽还是谢祈,他都说不出那一句:“明天我代替小泽去。”
不可否认,在面对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要经历那般可怕的事情时,他心底是心疼同情,是想制止的。
但——
洪明咬紧牙关,深深吸了一口气。
…
谢祈从院长办公室离开以后便去了一楼。
一楼的走廊灯虽敞亮,但在极致的安静之下,长长的走廊像极了一条蜿蜒的蛇,饶是周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也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阴气。
明明走廊尽头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有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扫过裸露的后颈,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谢祈走过一个个实验室,一路从右走至左,确实未看见任何通往地下一层的路口。他也没气馁,神情淡定地靠在一侧的门板上,白玉般的长指曲起轻轻敲着冰冷的墙壁。
一下。
两下。
三下。
忽然。
空寂寂的走廊内响起了不算清晰的咔哒一声,紧接着,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吱呀声撞入耳中。又听门锁吧嗒,谢祈斜前方的103实验室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嗨。”
谢祈主动出声打招呼。
突然的动静惊得来人倏然扭头看来,过快的动作让脸上架着的金丝边框眼睛随着扭头的弧线而吧嗒坠落在地。
那只长在后脑勺的眼睛被灯光照亮,瞳孔在一瞬间的紧缩以后,黑黢黢、直勾勾盯着谢祈瞧。
眼镜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祈,它缓缓皱起了眉:“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