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一刻终于来到了!公孙杵臼但觉心在跳动,他试着以手按住胸膛,他并不感到害怕,也一点儿不着慌,心跳加速,该是一种激动吧!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却不知为什么,眼前直冒金星,他居然兴奋得连站都站不稳。他不敢多想,尽力地支持住,模模糊糊中,看见小程勃好像在笑,笑得特别甜。好小子!他受到笑容的鼓舞,公孙杵臼真的一无所惧了。他亲了一下小程勃,把他投进竹筐里面,又故意放在较为显眼的地方,然后挑起担子,奔向门外。
3
从绛城出发,程婴硬着头皮充当前导,把屠岸贾的人马引导上山。一路上,他不敢多想,强迫自己坚定下来。但愈是靠近山上,他的心愈觉得沉重,一双脚也愈不听使唤。
身后的屠岸贾,不断地催促着,甲士们正踏上那条曲折小径,一步步向草房迫近。
“孤儿藏在什么地方?”屠岸贾再一次问程婴。
“就……就在那草房里。”程婴的手指向草房。“把四周封死,不许一人出入!’屠岸贾向军士下
令。
于是,人人如临大敌一般,又像是要捣毁敌营,军士们立即拉成圆圈,把四周的去路都封死。
程婴的脚沉甸甸的,想到草房中的亲生儿子,即将被当作孤儿处死,他的心开始绞痛起来。
“快带路啊!”
屠岸贾又一次催促,程婴被迫向前挪动,可是才迈出半步,又停滞不前了。他忽而自问:我究竟在做什么?害死亲生骨肉已罪不可赦,还要让亲生父亲,亲自引来虎狼禽兽,去咬亲生的儿子,这还有什么天理啊?
他倏而掉头,欲往山下跑走。“你想去那里?”屠岸贾的吼道。这一吼叫,反教程婴清醒了过来。“为何站着不动?”屠岸贾又问。“我……我怕!”“怕什么?”
程婴正不知所答,却见公孙杵臼正按照计划,暴露了人影。
“那人是谁?”屠岸贾问。“他是……公孙……”
“啊,公孙杵臼!”屠岸贾立即发令:“快把他逮住!”
程婴注意到,公孙杵臼先是假装逃跑,之后又装着绊倒在地,故意让军士逮住。分明已命在须臾,居然全无惧色,好个无畏的公孙兄!想到自己方才反而萌生退意,不觉满脸羞愧。从而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成与败,直接涉及能否为忠良存孤的大计,若患得患失,非误事不可!他又鼓起勇气,再一次地坚定自己的意志力。
这时,公孙杵臼被推到屠岸贾面前,他问道:“说!孤儿藏身在何处?”
“哈!”公孙杵臼笑道:“无端指责我藏匿孤儿,天大的冤枉也!”
此时,程婴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公孙杵臼面前,以敌视的眼神,瞪着他说:
“公孙兄,勿抵赖了,须知证人在此。”
“啊!你、你竟然出卖……”公孙杵臼好像很吃惊。
“哈哈哈!”屠岸贾得意地笑着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公孙兄……”程婴说。
“呸,谁与你称兄道弟!”公孙杵臼索性大骂起来:“好一个程婴,昔日赵家有难,我约你同死,是你说庄姬公主有孕,咱们若死,谁作保孤之人?后来庄姬公主将孤儿托付咱俩,又是你主张藏在首山,而今反而偷偷自首。你——无耻之徒!你——小人哉!”“骂得好,骂得好啊!”程婴反而笑起来。“别与他闲扯!”屠岸贾打断他的话说:“老匹夫,还不把孤儿交出来。”
公孙杵臼干脆闭上眼,索性不说话。
屠岸贾忍耐不住了,随即下令军士们进入草房搜查,偏偏遍寻不着。
程婴的心才提上去,又放了下来。他实不愿亲眼看见亲生儿子被人搜出来带走,好像存有一份侥幸的心理。
公孙杵臼则在旁边暗笑,明明孩子搁在显眼的地方,怎么搜不着?于是想,这样也好,先气一气屠贼再说。所以,任凭屠岸贾再三追问,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屠岸贾并没有被激怒,却命令手下取来棍棒,又把棍棒塞向程婴手中。
“这是什么意思?”程婴惊问。
“他不肯招出孤儿去处,你来替我用刑吧!”“这是为什么?要我……”
“将他狠狠地打,直到他供出孤儿为止。”“不,不!小人生性懦弱,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我就不信你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若不用刑,便是你心中有鬼。”屠岸贾越逼越紧。
程婴顿时觉得手中的棍棒重有千斤,一时竟不知所措。
公孙杵臼料不到反而被屠岸贾给耍了,又瞥见程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担心他会露出马脚。于是偷偷递去眼色,想让对方明白:好兄弟,别为难了!我公孙杵臼既抱必死之心,早已视死如归。但能为赵氏存孤,替忠良留后,我虽死无憾。来吧!大胆地下手,用力地打吧!
可是,手握棍棒的程婴,却如一尊泥雕,呆呆地站着。
他神志又变得模糊不清了,老在自问: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是谁让我如此难堪?是谁设下这个圈套把我套了进去?莫非正是你公孙老匹夫?
神志不清的程婴,完全忘记了前一个晚上,他曾怀着崇敬的心情,聆听韩厥授计,现在反而觉是落入圈套,掉进陷阱,所以暴怒了,也发疯了!但见他怒吼
一声,却把好友当作奸人,口中乱喊乱叫,棍棒乱敲乱打,打得公孙杵臼痛叫不止,竟在地上打滚起来。“打得好,打得好!”屠岸贾及爪牙们齐声喝采。公孙杵臼如何料到,程婴下手如此之狠,而且毫无留情之意。他简直受不了,一个挣扎跃起身来,全力接住棍棒。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程婴龇牙咧嘴,
一副发疯的样子,立即引起可怕的联想!不由得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