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大模糊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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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是兄长吗?我早说过,咱们私下见面,还以家礼相称好。你好像有什么要事?";
“皇上罢去了李纲的宰相职务。”
“啊,李纲拜相才不久呢!";
”是啊,李纲在相位才七十五天,却被责以';虽负才气,有时望,然狂诞刚愎,谋谟弗效。';,还说他';以喜怒自分其贤愚,致赏罚莫当于罪。“因此被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也许。。。。。。皇上有他的道理。”
“不,据说,金人一听到新君登基,立即调兵遣将大举南侵。而皇上偏信黄潜善等人的佞言,特派王伦、朱弁等人前往金朝请和。李纲因据理力争,犯颜直谏,才落得今日的下场。”
“哦?";
”还有,随着李纲罢职,河北招抚司、河东经制司,以及李纲辅政时所设置的军政、民政,一律被废除。现在河东、河北的郡县相继陷落,金兵愈发猖狂,照我看,皇上他--";
“好兄长,过激的话不说为好!";";大妹子,不说你怎会知道,更有令人胆寒的事呢!";
“怎么胆寒的事?";
”太学生陈东、进士欧阳澈,因为直言上疏';黄潜善不可任,李纲不可去,请帝返汴,治兵亲征,迎请二帝';因此而被斩于市曹了!";
“什么?皇上竟下旨斩杀言官及太学生?”孟太后正沉浸在她与胞兄对话的那一段往事之中。她自迎立康王赵构登基,被尊为元佑皇后(今改称隆佑太后),满以为汴京重城八十里之广,宗社、宫阙、省闼、百司皆在。新君理所当然会在汴京定都。谁料久久不见动静,连回汴京拜谒祖庙的意思都无。相反的,还下令有司把祖庙神主奉至南京,又派逢迎使硬是把她从汴京迎来南京。
刚抵达南京,听到陈东、欧阳澈被斩于市,她是何等地吃惊!不杀士大夫及言官,乃是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立下的誓约。此誓约还刻成石碑,藏在太庙中。自太祖以来,历朝无一位皇帝敢违此约,身为新君的赵构,凭什么第一个破了祖宗禁例?难道赵构对此一无所知吗?孟氏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立即面见新君弄个明白,可是这时皇帝已去东南巡幸了。事后,她又被奉迎至扬州行在,虽与赵构见了面,她几次想提,又开不了口。时至今日,事情过去即将一年了,她始终是既不便揭开,又时时为此事感到不安。
帘外一阵风吹进来,孟氏的筋骨隐隐作痛。这是多年前感染的风疾,近来日趋严重。然而她不愿声扬出去,就连身边的侍女也未觉察出来。她总觉得,这种病痛,还比不上她心中那些纠葛之苦--她一边想要重回瑶华官诵经念佛,避开尘世喧嚣;一边则身不由己地被拥为太后。她时而思量超出凡尘,时而牵挂尘世之苦;狠心要装聋作哑,图个清净,但剪不断心更乱。这种种矛盾的隐衷对谁都无法明言,包括她的胞兄孟忠厚,她也难以开口。
“禀太后娘娘,后舅孟大人求见。”
孟氏闻报一喜,又双眉一皱:她多盼望这位兄长常来聊谈,但每一次他来到行官,总是带来令人愁心的消息,但愿今日不至如此。
孟忠厚已去年被授为“徽猷阁待制”,提举迎奉隆佑太后一行事务,兼办奉迎太庙神主之事。他是堂堂太后的胞兄,算个大国舅了,可以坐享一份优渥的皇禄,大可不必为国事费心。然而,孟忠厚今日又是满脸阴云,一看就知又有大事了。
“忠厚,又听到什么传闻啦?”孟太后问道。“东京留守宗泽大人不幸谢世了!”忠厚眼泪盈眶地说。
“他患了甚么绝症?”孟氏大为吃惊。
“二帝蒙尘已久,他壮志难伸,抱诸葛之忱,瘿亚夫之疾,终至一命归阴!";
孟氏对宗泽这位老臣,不仅了解透澈,且怀有十分的敬意。她目睹这位受京人崇敬的”宗爷爷“,一上任就修城池,治楼橹。没多久就把残破不堪的汴京城整顿得井井有条。宗泽身先士卒,屡出精兵挫敌威风,大长了宋人的志气;宗泽为了乞请皇上返回汴京,连上二十次奏章,却一直得不到采纳。宗泽做梦都想歼灭强敌,所以一直部署诸军,想乘势大举过河。但是他的奏章入朝,便被搁置一边。他临死之前,无一语提到家中大小,他把最后一口气用来重申一生抱负与缺憾。只听到他以微弱的气息连连喊道:“过河、过河、过河!";
”别、别再说了!“孟氏不忍听下去,转身拭泪。”太后娘娘!“孟忠厚有意把尊称叫得特别响:”为了宗庙社稷,你也该出面向皇上陈说是非啊!";
“我?。。。。。。";
”现在金兵分几路南侵,又攻占不少州城。如今,宗泽一死,金人势必夺取汴京。若不劝皇上派强将防守,只怕京都危矣!";
是呀,京都一陷,大势去矣!
孟氏口中不说,心里却是一紧,觉得再不能沉默下去。
2
一年多来,高宗赵构大多时间都驻跸在扬州。嗣统登基的欢悦早已消失无踪,国事、政事的困扰与日俱增。孰为忠奸、孰为贤愚?如何平内乱,何计对外患?朝臣相争不下,各自意气用事。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一个李纲,一个宗泽,总以孔明自居,把他当成了阿斗。他们开口“迎回二帝”,闭口也“迎回二帝”,他们究竟把当今皇帝摆在什么位置?谁是客、谁是主?连这个都分不清,还敢喋喋不休!至于应立足何方,定都何处?与金人应战?应和?他心中有数,但是臣下们却经常争辩得难分难解,令他头痛不已!
李纲、宗泽是有功的老臣,他还可以容忍;陈东、欧阳辙,乳臭未干,竟也老气横秋、鹦鹉学舌地教训起皇帝来。若不杀鸡微猴,长了此风,皇帝如何当下去?
赵构愤而杀鸡儆猴之后,心头的气结稍解了,但是最近他却因为此事而惶惑起来,他想了想,决定去向孟太后求证。
皇上到来,孟氏感到突然,因为还没到朝拜的日期呢。不过也好,她正有好多话要说。
“叩问太后圣安。”赵构说着,便欲躬身行礼。“官家切勿如此,坐、坐吧。”孟氏忙制止道。孟氏凝目看去,但见高宗身着赭黄色袍衫,腰系通犀玉环带,头上皂纱折上巾。眉不展、颜不开,脸上越见消瘦下来。不觉心生怜悯,本有一肚子的话,一时说不上来。
赵构不清楚孟太后在想什么?他每次同孟氏见面,都显得几分。他不明白这位老妇有什么需求?只觉彼此如隔一重山。
她要是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该多好!赵构想到这一层,犹是感伤,不禁叹了一声。
孟氏听到赵构粗重的叹气,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