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死于魔教内讧。
那时候她离开圣教总坛,去双阳州,因听报当地教徒叛教,引发内乱,她欲前去平息。跟随她的,有左护法韩平,承阳长老,风长老,火堂主明阳,还有一个姚芙。另无数不具名圣教人士不提。
带上姚芙,完全是出于恶趣味,不想原映星日日看到他的心上人罢了。现在想来,望月也已经忘了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跟原映星吵架,才故意这么做。实在是因为自姚芙出现,两人吵架的次数太多了,鸡皮蒜毛,事事不顺。那时是为了什么缘故,并不太重要。
这些人跟随,已经是圣教的顶尖势力了。小小一个内乱,怎么也拿下了。
事实上也确实拿下了,几人是圣教的高层,镇压之下,那些教徒供出了始作俑者后,纷纷伏法。却是在双阳州内乱解决后的当晚,望月正准备休息,左护法韩平忽然推门而入,说承阳长老叛教,教唆了圣教诸人造反,要她快离开。
望月心疑,却因兹事体大、不可耽误,当即欲离开,但也不敢跟左护法韩平同行。谁知如果真的有人造反,韩平投靠的是哪一方?
韩平一力说服她,反让望月更加怀疑。见瞒不过去,两人当场大打出手。
发动造反的,不只是承阳长老,还有左护法韩平。
当是时,周围已经乱了,风长老和火堂主明阳赶来时,圣女望月已经杀了左护法韩平。韩平连个理由都没有说出,就死在了护法手中。有风长老和火堂主相助,剩下的承阳长老虽奈何不了,却一心要杀掉望月。
他没有杀掉望月,杀了望月的,是身后姚芙的忽然出手。
既是意外,又是情理之中。
姚芙怎么可能一心归顺她呢?
她把后背留给姚芙,就是一个错误。
错就是错了,望月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盯着姚芙,想到的却也不是姚芙,而是杨清。
这个女人让她厌恶,她死前,都不肯多想一想她,想想与她的恩怨。她只想想些美好的事情。那时候,对望月来说,逼仄的周遭氛围中,最美好的,就是杨清了。
她心想着他,想这可真是遗憾。原想一直耗着,可惜、可惜。在她临死前,她最不甘的,就是他了。
望月以前总是遗憾她与杨清没有缘分。他为了躲她,常年不出山,但偶尔,云门有些事务,也实在需要他出去应酬。可望月每每听到消息赶去,都见不到他。
两人总是阴错阳差,她总是见不到他。她在山的这一头,他在山的那一头;等她到了他的那一头,他已经回去了云门。永远是这样。
望月与杨清的缘分,是在望月死后才开始的。当她再次睁开眼,他们重新相遇。一次次的相遇,只有这时候开始,才称得上缘分。
而圣教的内讧……后来听叛教的土堂主范浩说起,承阳长老没有死,把持着圣教高层,拉着另一位刑长老,与其余两位长老分庭相抗。左护法死了,还有个右护法。接下来的五位堂主,金堂主是承阳长老的徒弟,自然跟随师父,望月一开始就知道,没把他算作自己人;事发之时,木堂主正在总坛,在金堂主邀他喝酒时,被金堂主困住,后见圣教乱了,木堂主就顺势屈服,愿意跟随承阳长老;再是剩下的三位堂主,火堂主当时和圣女在一起,圣女死后,他直接走了,根本没有回总坛,给人机会;土堂主范浩是墙头草,当时入圣教还是因为被教主打服的,眼看情势不好,他干脆一溜烟也投靠白道跑了;水堂主聆音,当日既不在圣女出事的地方,也不在总坛,但她医术太高,无人能逼她就范,事发后,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态度。
接下来,按说两位长老反了,就该教主出手平凡内乱。尤其是当时总坛中,几乎与承阳长老在双阳州造反的同一时间,待在总坛的刑长老就带着他部下的一众人,堵住了总坛内外,说想与教主谈谈。
那时总坛被刀剑包围,坐在正殿的却只有教主一人。面对堂外的刀剑,和手下的嚣张,教主回复,“闭嘴。本座并不想跟你们说话。”
教中五位堂主中,水堂主医术最好,但她不在圣教。木堂主虽不懂医,可他会蛊术,蛊术也是很神奇的。造反的人控制住了木堂主,自觉能靠木堂主的蛊术逼教主退位。
在得到殿中教主冷冰冰的回复后,迫于教主昔日的冷酷,刑长老等人在殿外踟蹰,硬是不敢硬闯,唯恐木堂主的蛊术对教主不起作用,教主的武功依然高超。于是他们为了正殿外面,吃喝拉撒,教主走到哪,就跟到哪,却硬是不敢对教主动手。
土堂主范浩说,当日圣女身死的消息,传去总坛时,教主坐在高座时,神情冷漠,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墙头草的好处是,总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感觉很敏锐。
跪在堂下,四周森幽,范浩当时,就有风雨欲来之感。
当晚,土堂主收拾行装准备偷偷逃走时,被原教主堵在了门外。
想要逃跑却被教主当场撞到,这就有点尴尬了。
“那一晚,教主似乎与往日很不一样。”范浩说。
教主平时就是个脑子有病的人,谁也不敢触他的逆鳞。但熟悉教主的人,看惯了他嬉笑怒骂,却很少看到他常日阴着一张阎王脸。
那一晚土堂主范浩碰到的原教主,像个鬼魂一样飘荡,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着很奇怪。范浩吓得当场跪下,鼓起勇气往教主身后看,果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心想:教主果然没有被木堂主的蛊术制住啊,那些人想要监视教主,果然被教主甩了。
月光如水,教主负手站在碧海青天间。圆月当头,他仰脸看着薄云间的明月,听着耳边稀疏的虫鸣。种下的毒草在夜中,有的发出幽绿的光。青年长久的沉默不语,让人战战兢兢。
四方山青,近处阁楼。
清寒的月色浮动,青年仿若霜雪满头。
他太久不说话,那份带给范浩的威压,就淡了些,甚至让跪得腿麻的范浩抬头,小心看了青年两眼。
霜华满地,明月当头,时间在流走。恍有一瞬,觉得教主似与世抽离,旁观所有,时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