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他又问霍今鸿道:“汪月樵说何连胜很中意你,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没有。”“没打听你的事?”“我都按你说的回答。”“问了些什么?”“问我以前做什么,怎么来天津,如何认识汪月樵的。他知道我在你手下做事,我没瞒着,都照实说了。”“好……”乔七发现霍今鸿自那日闹了一场之后就沉默寡言,比刚被裘小嘉虏来府上的时候还生分,但交给他的任务都做得很好,看不出有哪里“状态不佳”的地方。既然做得好,那就免不了要奖赏。乔七知道对方定会问起关于消音枪的事,因此抢先安抚他道:“枪的事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了,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的兄弟,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不是我也有法子按着这条线查下去,你先耐心等等……”“辛苦七爷。”霍今鸿淡淡一笑,与先前逼问枪主下落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我知道这事急不来,毕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乔七本来酝酿好了诸多说辞,见对方如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你能这么想最好……说吧,这回想要什么奖赏,还是老样子?”“奖赏?不需要奖赏……这都是我该做的。”“不必客气,那个叫南邦的侍应,我给你包两个晚上怎么样?”“不了……”霍今鸿缓缓低下头,眼睛不知看着哪里,“我先前去那儿,是因为总能梦见想见的人,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他在梦里会是什么样子。”51“不想知道”“我去那儿,是因为总能梦见想见的人,可现在……我不知道他在梦里会是什么样子。”霍今鸿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脚下,脸上挂着副道不明的迟钝的笑容。乔七立马察觉出异样,料想对方已然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挣扎半晌他还说没能将白项英叫他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说出来,一是觉得还没到时候,二是实在也说不出口。对方却自管自说了下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柔和:“我从小没爹没妈,长得又寒碜,没人拿正眼瞧我,随便说句话都跟施恩一样……只有他对我好,陪我聊天,教我写字,说我以后会变成了不起的人……”“长得寒碜?”“刚跟霍岩山的时候我才这么点高,又瘦,跟他说十岁他也信,其实我已经十三岁了……”乔七最听不得别人说高矮,这时候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敷衍过去,走了会儿神回过来发现对方还在念叨。“我们说好以后去一个沿海的大城市,我有力气,赚得到钱,他可以去当教书先生……他脾气好,又有耐心,肯定讨小孩子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梦里总是一个人难过,不说话,也不笑……真奇怪啊,以前我们明明有过很开心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笑呢,是不愿意吗?”“我做过各式各样的梦,在梦里我抱着他,亲他,怎么亲都不够,他一直都是个影子……现在终于看清楚了,可他好像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他为什么要那样看我,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日子我梦见他,一次比一次看得清楚,可是为什么……越清楚我就越感到害怕……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你说他还认得出我吗?”“小霍?”乔七听着听着觉得不大对头,“你在说什么?”霍今鸿抬头看他,眼神万分清明:“我在说我的兄弟啊,七爷……你不是答应帮我去打听枪主的事么,我想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是怎么跟你哥走散的,你还记得两年前你们为什么会分开么?”“青岛开仗,我们本打算趁乱逃走,一不小心就走散了。”“……”“怎么了,七爷?”“小霍,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哥现在站在你面前,他可能已经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样子。”乔七试探道,“毕竟人是会变的,谁也不知道……”“怎么会呢,这两年其实没变什么,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总觉得还睡在营房里……哥哥一定也还是老样子。”“你刚刚还说梦里他跟你想象的样子不一样。”“是么?那多少还是会有点不一样的,没我在身边他过不好,要是有人欺负他,他又要一个人闷头抽烟了……”“……”乔七没再说话,霍今鸿沈默片刻等不到回应,蓦地换了个语气道:“七爷,你刚刚说要放我两天假去金松饭店休息?”“……”“谢谢七爷,不必非要叫南邦来陪我,他要是有别的活要干,就让我一个人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