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开始也不是真的打算让他掏钱的。
所以,当我把这个事实告诉西索的时候,他郁闷了。
“……小寒寒现在说,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恩?~~”西索坐在对面,随意地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然后吊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
和西索相处的第十天晚上,我们在一家高级餐厅闲坐。
我的眼睛望着不远处弹奏钢琴的少年的侧影,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答道:“是有点晚,钱也花了事情也做了,但还有架打,你玩的不一样很开心?”
三脚架的钢琴伫立我的左手方向,纯白色,在昏暗发黄的灯光照射下,泛着柔柔的暖光。眼睛随着高低起伏的琴键而横向游走着,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目光,就像是被谁下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西索也沉默下来,摇着杯子,时不时啜上一口红酒,陪着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不远处的钢琴演奏。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词语——物事人非。
这是一个悲哀的四字成语。
除去中间沉睡的那四年,我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生活了近两年。而记忆,无论好的坏的,一丝都没有丢失,即使很多事情我不想记得,一些事情我总想忘记。
这个世界出乎我意料的简单,弱肉强食。很多时候当我在执行马哈给我的变态任务时,我都会忍不住记起从前在南宫家的林林总总。一想到以前我是生活在无数的训练、算计、勾心斗角、无助失望又怨恨的世界里,我就会不只一次庆幸自己的离开。
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好,而是从前的世界太差。
从来没有想过要寻找回去的方法,只想在这里简单的为自己活一次。很累,很疲惫,也有过绝望,难过什么的……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只为我自己。
我为我自己活在刀锋之尖而颤栗,却也因同样的原因而鲜明地享受着存在感。
拒绝死亡,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活够。从来都没有惧怕,只是因为我还不能死。
我还不能死。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也决绝地确定了些什么。虽然很久以后我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不已,但就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我再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决定。
“西索,你知道北卡洛吗?”我仍盯着钢琴,蓦然地开口问旁边的西索。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语而已,我明知道西索不会知道的。
“北卡洛?城市吗?”
“恩。一个遥远偏僻的小镇。在那个地方,每年都有三个月的时间,太阳从不落下。”
“三个月?小寒寒在骗人吗?”
“不,真的。在那一段时间里,连午夜都会有明媚的阳光。”
“午夜阳光?……”
“然而三个月过去以后,就是无尽的黑夜。再也没有阳光了。”
“……”西索一根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停顿了一下,说:“解释为把阳光一次性耗尽也可以,辉煌灿烂以后开始走向陨落。无力自拔无法反抗无药可救。”
我被西索的话震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瞬间辉煌吗?
眼前一黑,眼皮上传来阵阵温热的感觉——是西索的手,覆上了我的眼睛。
然后他用着几乎从来不用的,完全正常的声音对我说:“寒,弹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