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二次世界大战(33)
谢谢你们的新年祝福。谈到了新年,我可以大致和你们说一下我们是怎样欢庆元旦夜的。我们一起在前线上喝酒聚餐,然后到美丽的莱茵河畔的科隆俱乐部,然后是&ldo;88&rdo;大口径(重型迫击炮)乐队和著名的歌唱家&ldo;小小尖叫&rdo;(子弹)。一切就是这样,迫击炮,欢庆。我现在应该谈什么呢?天气当然是永恒的话题。这里非常冷,下雪、下雪、下更大的雪。我看到这里的孩子们滑雪橇,互相扔雪球,就会想起我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我们这些来自北方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记忆。孩子时我们都喜欢玩雪。坐在雪橇上飞快地滑下山,堆雪人,团出硬硬的圆圆的雪球,打雪仗,把雪塞进别人衣服里融化……直玩到手冻得通红,脚冻得发麻,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我们进屋坐在炉火边烤火,难免要受大人的责骂,因为又把鞋弄湿了。然后我们换上干爽的袜子和鞋,再喝点热汤驱散身上的寒气。孩提时雪给我们带来了多少乐趣。这些天在西线下了很大的雪,整个国家看上去就像一张白色的圣诞卡。树木上挂着白雪,就像身穿华丽长袍的女王。电线杆之间的电线就像圣诞树上缠绕的银箔,只是有些地方电线被冰雪压断,你会看到维修人员。白雪静静地覆盖着山野,景色确实很美。但是在这里,雪橇变成了坦克。雪人是德国兵。雪球是手榴弹。从身上滴下的不是雪水而是鲜血。你浑身湿冷冻得发抖时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什么可期盼,只有雪,冰冷的潮湿的美丽的雪……这些天传来的消息还不错,但愿能持续下去。这么多纳粹党徒为他们的元首献身,在新年时地狱也可能会像时代广场。今天,在德国如此猛烈的轰炸和炮火中,希特勒把德国带到了他所想要的地方。好了,就这样吧。祝你们健康。弗兰克1945年2月6日又及:差点忘了,我现在是我们部队的副官长。随着战争继续,德国居民开始挨饿甚至饿死,很多人无家可归,德军溃不成军,但希特勒仍然拒绝投降。所有下令撤退的德国军官都被以叛国的罪名处死。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总统逝世,希特勒认为这是好运的预兆。戈培尔‐‐希特勒的喉舌,兴奋地和他说:&ldo;上天告诉我们,4月的下半月是我们的转机。&rdo;的确如此,到4月底,他们都将死去,而纳粹德国的千年帝国之梦终于化为乌有。中尉詹姆斯?卡洛尔?乔丹在给妻子的信中描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里的暴行;美军中尉弗里茨?施奈塔彻,一名出生在德国的犹太人,在解放达豪集中营后写信给妻子;从阿道夫?希特勒在慕尼黑的住处,上士荷拉斯?埃弗斯用希特勒的信纸给家人写信,谈起达豪集中营的惨状。&ldo;亲爱的贝蒂?安娜,&rdo;詹姆斯?乔丹从布痕瓦尔德给妻子写道,&ldo;我今天所目睹的一切使我真正意识到我们作战的意义。&rdo;23岁的乔丹是p-51飞机驾驶员,来自明尼苏达州,隶属第9军的第109侦察中队。在1945年4月21日的这封信里,他继续写道:我们去看了德国一个集中营,两天前这个集中营才被解放,所以基本还是原样。美国红十字队刚到这里。集中营里关押过的大多是犹太人,也有俄罗斯人、波兰人,还有6名立即被射杀的美国飞行员。我们刚走进去时看见的人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们都被剃光了头,穿着黑色和白色的衣服,几乎都快饿死了。每个人都有严重的营养不良症。其中有一个能说英语的人,他就成了我们的向导。我们先看了一座德国纪念碑,上面写着3年中有51600人死在这个集中营里。德国人居然为此而骄傲!然后我们去看关押人的囚室,6英尺见方的地方,装6个人。6英尺高的硬木栅栏。我们绕过带钩刺的铁丝网,来到一座建筑物前,他们在这里使人感染各种病菌。犯人成了德国人的实验品。这里我们看到装在罐子里的人头,墙上挂着人皮和人肉。之后我们到刑讯室。里面的刑具我不想多说了。棍棒上还沾着血。另一间屋子里有8座焚尸炉,炉门是开的,我注意到有一座里面有个人烧得还剩一半。真是可怕。我拍了几张照片,走出去,看到一辆卡车上装着50具裸尸。我扭过头不想再看,却一下子见到墙边还有大约30具尸体。他们的眼睛大睁着,嘴张开,颜色青紫,身上有刀砍过的伤,有的人身上有弹孔。向导告诉我,他和这些人一起生活了几年。他说不少人都是过去24小时里死的。一名红十字医疗队的人和我说,他们就像飞虫一样死去。没有什么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太迟了,太晚了。还有个地方,我不想告诉你,是厕所,我不想说,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到了离开的时间了,所以我们起身走向大门。快要出去时,这些看起来就像鬼魂一样的人中有一个倒下了。人们把他放到一件大衣上,把他抬向卡车。我们的飞行员里有一个是犹太人,你知道,犹太语和德语有些相近。他拦住了身穿囚服的一个男孩,他年纪不大。飞行员问他一些问题,问他在这里有多久了,他说是3年。问他多大,他说是16岁。他问了一些关于集中营的问题。这集中营太真实了。
第三部分第二次世界大战(34)
我们给这男孩一些烟和糖果,他已经不会笑了,但从他深陷的眼睛里还可以看出喜悦。我们还可以再呆一个小时,所以我们又进去了。我们在牢房里转,我不知道我们怎么没吐出来。一些木制牢房里是些半死的人,他们躺在肮脏的衣服和破布上,他们都是病人,身上被刀割了深深的口子,而且都感染了。一些人在那里已经躺了几天,几天里他们就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儿。红十字队的人在那里,要把一个人搬出去。他们告诉他,他会被送到医院里,他会被治好。但他不想去。他以为这些人要把他抬出去杀掉。我想他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德国佬自然要从这些人身上得益,他们有座工厂,让人每天工作12到15小时。如果他们拒绝工作或没能力再做工,总会有更多的人被送来。我们很想知道6名美国飞行员和飞机上的人的情况,所以到处询问。我们没问出什么,只知道他们在城镇上被击落。集中营里的人说他们是自投罗网。不知道他们受没受到折磨,但几天后他们就都死了。一个人说,他们的衣服都被脱光了,更逃不出去。我们找到了一个会说点英语的俄罗斯人,他告诉我们一些发生过的事。他说如果看守心情好,他们会有汤喝,很浓的油汤。他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他总是把手放到汤里让汤稍温一些,把汤里的油脂溶化。如果看守的情况不好,他们可能连着一个多星期没有吃的。人们自然都走不动,他们就会在集中营里放50条饿狗,让狗咬垂死的人。美国坦克开进集中营时,看守们都逃了,但囚犯们抓住了一个。我在死尸中看到了这个看守,觉得很奇怪,因为他留着长长的金色头发。他的头上全是淤肿,脖子被刀割开了。就在48小时前,囚犯们看着他自杀。他们把他逼疯了。我们该走了,所以我们上了卡车开回去,一路都在思索。随信寄去的有几张我在集中营里拍的照片。我爱你。卡洛尔纳粹的死亡集中营一个个被西线的盟军和东线的苏军解放并公诸于世。出生在德国的犹太人弗里茨?施奈塔彻于1933年10月逃到美国,否则他可能也会成为被关进达豪集中营的年轻人。施奈塔彻离开欧洲正是时候,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上百万犹太人试图逃脱狂热的纳粹分子,却发现已经太晚了。移民限额使他们大多数人无法进入美国,随后很多人都失踪了。1942年施奈塔彻加入了美国军队,由于能说流利的德语,他成为军队情报部门官员,1945年同第7军攻进德国。4月中旬,一名他看管的战犯请求施奈塔彻将他释放,让他能到几英里外的弗斯村和妻子团聚。&ldo;你的妻子是谁?&rdo;&ldo;甘塔?哈斯。&rdo;战犯回答。&ldo;哈斯,她住的地址是35号,街道对面是52号,左面是牧师的房子,右面是消防站。&rdo;战犯大惊,说:&ldo;如果美国情报人员连这样详细的信息都能得到,那这场战争我们输定了。&rdo;但他不知道,弗斯村恰好是施奈塔彻的故乡。几星期后,中尉施奈塔彻来到达豪集中营。1945年5月1日,他给在布鲁克林的妻子多萝西写了下面的信。亲爱的:12年前的今天我到了慕尼黑,而昨天我们攻占了这座城市。今天我们在城市中心,这又是个偶然。过去的几天是我人生最重要也是最悲哀的日子。我们团占领了达豪集中营,或者说,解放了那里残存的人们。我认为这是我们团最光彩的一页。这并不是因为战斗很激烈,恰恰相反,而是因为,我们团终于使人间最近似地狱的地方向世界敞开了大门。12年前我险些也被投入达豪。这次我看到了它,我永远不会忘记它,凡是看到它的人都不可能忘记它。我们读到过纳粹对犹太人的暴行,你知道,我从未怀疑过那些暴行的真实性,我知道它们不会夸大。但是,若非亲眼目睹,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种非理性的残酷行径是什么样。而现在亲眼目睹后,我更无法理解,比起我过去所见过的纳粹德国文明的牺牲者,这更令人难以置信。你大概已经从收音机上听到了有关的新闻,我不想再多说了。我见过的最触目惊心的画面是&ldo;死亡列车&rdo;,不,不是画面,而是真实的一车车的尸体,本都是活着的人,是快乐幸福的有信念的人,或者是犹太人,然而他们被渐渐地有计划地屠杀。在这些人面前死神有一张可怕的面孔。他们有的是饿死的,尸体的姿势表明,他们是慢慢死去的‐‐他们缓缓地挪步,倒下,虚弱得再也动不了。有几百具这样皮包骨头的尸体。我想知道这列车是从哪里来的。它究竟是要离开达豪,还是刚刚开到达豪,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像牲口一样被锁在车里,没有食物,更谈不上卫生条件。党卫军是匆匆离开的,我们到得太快,他们来不及毁掉证据,掩盖自己的暴行。在达豪有更凄惨的景象。而在一个见过更多的党卫军高级头目看来,达豪却只不过是众多集中营里的一座。他曾在集中营的医院里休养,我被叫去给他做翻译,刚见到他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他是个普通政治犯,愿意帮助我们将那些该对这罪行负责的人消灭掉。我自然地向他问好,还和他握手。但当我发现他是个党卫军军官时,我感到我的手在颤抖。我把这点告诉他后,他说了下面这段话:&ldo;是的,我是党卫军军官‐‐不是因为我愿意,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不过我也不觉得有多少损失,正因为我是党卫军军官,我才会看到希特勒和他的政权的真实面目,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对不幸的人们有一点点帮助。&rdo;之后他和我们讲述了在卡托维兹附近的集中营的情况。相比之下,达豪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