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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第1页）

庾士奇心里微微一动。凭着多年的江湖阅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话。即使并不完全认同他的看法，庾士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具有一种无形的足以摄受人心的力量。

他不知道这种力量来自何方。也许，当一个人发自内心地把&ldo;守护天下、守护百姓&rdo;视为自己的使命乃至信仰，那他自然就会具有这种力量吧?

&ldo;萧郎刚才说可以帮我，不知打算怎么帮?毕竟齐州长史权万纪是我杀的，跟齐王联手谋反也是事实，你如果帮我，不就是欺瞒朝廷吗?&rdo;

&ldo;朝廷也不见得任何时候都是对的。&rdo;萧君默冷然一笑，&ldo;就说这次打压士族的事吧，上自皇上和朝廷，下至权万纪和地方官员，找各种借口要把士族后人置于死地，既不论具体情由，也不按律法办事，这便是不义。既然朝廷不义在先，那先生杀权万纪也好，与齐王联手也罢，便都是迫不得已的自保之策，虽说触犯了律法，但实属情有可原。所以，我便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先生。在我看来，这便是义。即使为此欺瞒朝廷，又有何妨?孟子说嫂溺叔援，君子当善于权变，不就是此意吗?&rdo;

听完这番话，庾士奇不禁大为感佩。

他时常抱憾当今之世没有春秋时代那样的义士，但眼前的萧君默，却俨然有着他最仰慕的侠义之风。然而，即便萧君默真心要帮他，他却不敢坦然领受。因为杀人偿命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纵然萧君默可以设法帮他脱罪，可庾士奇却不想昧了自己的良心，更不愿因此而连累萧君默。

&ldo;萧郎心怀苍生、义薄云天，请受老朽一拜!&rdo;庾士奇双手抱拳，猛然跪了下去。旁边的庾平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了。

萧君默一惊，连忙上前去扶：&ldo;先生不必如此，快快请起!&rdo;

&ldo;盟主……&rdo;庾士奇终于改口，却仍坚持跪着，&ldo;老朽惭愧，纵然想追随盟主，恐也是有心无力了。老朽自己做下的事情，必然要自己承担，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盟主应允。&rdo;

&ldo;你先起来，起来再说。&rdo;

庾士奇慢慢站了起来，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后急退了五六步，同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萧君默和庾平大惊失色，都想冲上去阻拦，庾士奇却大喊道：&ldo;都别过来!&rdo;二人只好生生顿住脚步，满脸忧急地看着他。

&ldo;老庾!&rdo;萧君默正色道，&ldo;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把刀放下，咱们慢慢商量。&rdo;

&ldo;不，此事只能老朽自己解决。&rdo;庾士奇凄然一笑，&ldo;老朽阖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如今却因一念之差犯下杀人谋反之罪，若朝廷追究下来，恐无人可以幸免。而今之计，老朽只有自我了断，请盟主将老朽人头交给朝廷，就说首恶已惩，万望朝廷宽宥，勿再株连无辜。倘能因此免我庾家灭门之祸，老朽便可含笑于九泉了。若有来世，老朽一定追随盟主左右，以效犬马之劳!&rdo;说完，庾士奇掉转刀尖，对着自己心口狠狠插了进去。

这一插用力极猛，刀刃完全没入身体，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萧君默和庾平同时冲上去，扶住了缓缓倒下的庾士奇。

&ldo;爹!&rdo;庾平抱着父亲，声泪俱下。

&ldo;平儿……&rdo;鲜血从庾士奇的胸口和嘴里不停涌出，&ldo;记住……爹说的话，赶快走，远离庙堂……和江湖……&rdo;

言毕，庾士奇的头往旁边一歪，停止了呼吸。

庾平紧紧抱着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萧君默万万没想到庾士奇会走这一步，一时也有些犯蒙，不禁愣在当场。不知道过了多久，庾平已然哭得声音嘶哑，萧君默才拍了拍他的肩膀：&ldo;人死不能复生，庾郎节哀。&rdo;

&ldo;盟主……&rdo;庾平红肿着双眼，&ldo;我爹说要把人头交给朝廷，你……你会这么做吗?&rdo;

&ldo;怎么可能?!&rdo;萧君默苦笑了一下，&ldo;放心吧，我不会干这种事的，你把老人家遗体带回去，好生安葬吧。&rdo;

&ldo;那，朝廷那边，你如何交代?&rdo;

&ldo;你只要照你爹的吩咐去做，赶紧带上家人躲得远远的，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置。&rdo;

庾平黯然点头。

&ldo;对了，&rdo;萧君默忽然想起什么，&ldo;袁公望还在你府上吗?&rdo;

一提起他，庾平便面有愧色：&ldo;袁老伯他，他是在我家中，不过……伤得挺重。&rdo;

&ldo;他受伤了?&rdo;萧君默惊诧，&ldo;为何会受伤?&rdo;

庾平嗫嚅了一下：&ldo;是，是被冥藏的人拷打的。&rdo;

&ldo;你说什么?冥藏?!&rdo;萧君默越发惊愕，&ldo;他也到齐州来了?&rdo;

庾平点点头，遂把父亲约冥藏前来，然后冥藏抓捕并拷打袁公望的事情简略说了，最后道：&ldo;不过，他几个时辰前便突然离开了。&rdo;

萧君默眉头紧锁：&ldo;又走了?知道什么原因吗?&rdo;

庾平摇摇头，片刻后忽然想了起来：&ldo;对了，我听我爹说，好像袁老伯的一个手下供出了什么，然后冥藏就带人急匆匆走了。&rdo;

萧君默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看着庾平：&ldo;说清楚，冥藏到底听到了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