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空气,永远黏腻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以及廉价饭馆飘出的油腻。两者混合,像一床捂不热的旧棉絮,让人喘不过气。
阳台锈迹斑驳的栏杆上,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作训服,硬挺地支棱着。旁边,几件明显属于女性的贴身内衣,蕾丝边角在风中微微颤动,给这粗粝破败的角落,添了抹格格不入的柔软。
苏浅月暂时借住在这里。她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一把配枪,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萧寒站在逼仄的厨房里,面无表情。单手拎起一个边缘焦黑的平底锅,锅底糊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散发着一股难以描述的焦糊味。
“我说,你这煎的是煤球吧?”唐小柔探头进来,捂着鼻子,一脸嫌弃,“浅月姐好歹也是个警花,每天吃这些,怎么有力气抓坏人?”
苏浅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叫焦香。”说完,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电磁炉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似乎随时都会罢工。萧寒瞥了一眼,随手关小了火力。
“要不,我来?”唐小柔自告奋勇,卷起袖子,“好歹我也是个药膳大师。”
“得了吧,你那药膳是养生,还是慢性毒药?”苏浅月毫不客气地吐槽。
“喂,有没有良心啊?我可是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唐小柔不满地嘟囔。
萧寒没理会她们的斗嘴,默默地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军用罐头,打开,倒进锅里。
“又是这玩意?”苏浅月皱眉,“你就不能换点别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萧寒淡淡地说。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有点情调?好歹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天吃这些,跟难民营似的。”唐小柔恨铁不成钢。
“情调值几个钱?”苏浅月反驳,“先把房租交了再说。”
唐小柔瞬间蔫了:“当我没说。”
萧寒将泡面和罐头一股脑倒进锅里,一股混合着泡面香精和肉类防腐剂的奇特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苏浅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有些烦躁。
“对了,有个事跟你说。”萧寒突然开口。
“什么事?”苏浅月转过身,看着他。
萧寒指了指阳台上挂着的内衣:“下次洗完,记得收回去。”
苏浅月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流氓!”她啐了一口,转身走回房间。
“喂,我这是好心提醒!”萧寒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收音机里,《霸王别姬》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这混乱又充满烟火气的城中村小屋,似乎也多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锅底黏着几颗军用罐头里的黄豆,正不屈不挠地冒着黑烟,发出【滋滋】的抗议。
“嫌脏就回你的高级公寓。”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话音未落,出租屋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从外面挤开一条缝。
唐小柔穿着略显宽大的白大褂,探身进来。
眼镜片上瞬间蒙上一层白雾,那是她手里砂锅散发出的腾腾热气。
“空腹喝药伤胃,我带了…”
她的话语温软,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砂锅里是精心熬制的药膳,香气压过了屋里的焦糊味。
苏浅月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锅铲,看着自己煎出的那坨焦黑不明物体,眉头紧锁。
这玩意儿,大概只能定义为“鸡蛋的遗骸”。
她挫败地把锅铲扔进水槽,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萧寒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将锅里的“黄豆炭”倒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