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祖娥的父亲是现任的中军都督府同知张国纪,某种宽泛的意义上,他也是西铭党人,后来张国纪与舅舅私交甚好,张祖娥亦是拜师在了舅母名下学香道茶艺。
顾妍那些缺少了母亲和姐姐的日子,都是由着舅母和张祖娥来填满的,她在自己成长中扮演的角色,早已不能只用重要来形容。
她是挚友,是亲人,更是恩人。
顾妍不由潸然泪下。
窈窕端丽、绝世无双的少女,去哪儿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此刻在场的若是些文人雅士,兴许还要当即赋诗一首歌雅颂美。
然而若同为女子,那目光便有些不大友善了……
张祖娥轻叹一声,便往人少的地方去,尽量避开她们,同样也不见有什么小娘子上前拉上她一起说话。
一来,从前的贵女圈子里从未见过此人不说,二来,有这样外貌拔尖的女子在自己身边,其他的人都要被反衬地黯然失色……
张祖娥默默走到一棵老梅树旁,那上头的墨梅落得都差不多了,只零星几粒花骨朵还在散发极淡极淡的香气,清远深邃,不比这满园繁华,却有种高洁的气韵。
感觉到有人轻轻拉着自己的衣袖,张祖娥移目看过去,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捧了朵木兰到她面前,眼睛湿漉漉的,又黑又亮。
“姐姐,这个给你。”顾妍又将手里的木兰花往她跟前凑。
离得这样近,她的鼻尖似乎都萦绕着那股清幽的香气。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她曾向往魏晋风。流,也曾憧憬战国大义。清高雅致,非木兰莫属。
张祖娥怔了怔。目光落到顾妍身上。
女孩笑容纯真惑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昵,她觉得很奇怪,似乎面善得很……原来真有所谓的一见如故。
她微微屈膝,将发髻对着顾妍,道:“那便给我簪上吧。”
顾妍眼眶蓦地一湿。
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举动,再次重现。恍如隔世。
张祖娥今儿只戴了两朵米珍珠攒的珠花和一只点翠步摇。在眼下的珠光宝气里,实在寻常普通到有些寒酸了,然而待那朵洁白如玉的木兰戴上耳鬓。本就娴静温雅的清丽佳人,又多了几分灵动曼妙。
“好看吗?”她笑着问。
顾妍用力点点头,“很漂亮,姐姐就像是从诗经里走出来的。”
张祖娥一愣。莞尔失笑,拉着她的手。“你可以叫我祖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阿妍!姐姐可以唤我阿妍。”
二人如神交已久的故人,意气相投。
顾媛冷眼看着她们,心底里嗤笑了一声。
真是个傻子。去交好那样出挑的小娘子,两人放一起一比,哪还有她什么事?
身边的贵女们无一不是这样想的。其中一个不由问顾媛道:“那位是你家的妹妹?”
顾媛挺了挺胸,神色间多了几分意得。压低了声响道:“正是呢,她呀,这儿有些拎不清的……”她指了指脑子,望向顾妍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从小就顽劣,缺少管束,既不会女红,又不读书史,脾气倒是大得很,每隔一段时日,院子里都要闹上一回,不是丫头被打了,就是婆子被卖了,我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她摇着头捂了胸口,惋惜无奈极了,心中却早已笑翻。
早便想寻个机会,将顾妍和顾婼这两个小贱人通通抹黑了,前段时日身边事情一大堆,眼下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媛沉浸在自己的欢悦里,没意识到周遭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这样的场合,对将才认识了没多久的人,便说着自家姐妹的坏话,还那么不留情面……究竟是谁拎不清呢?
大家都是内宅大院里生活的,私底下有什么小心思从来不放到明面上,顾媛如此大张旗鼓……
那位小娘子再不好,也总是姓顾的,一损俱损,这人是没有脑子吧?
几名小娘子对视一番,已是心照不宣。
其中一人道:“那儿的月季开得真好,我们去看看吧!”
他人纷纷应是,笑嘻嘻地手挽着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