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树下,村里人闲话。
因为府尊来了一趟,之后的闲话没最初那么七嘴八舌了,现在站着的围着的村民都带了几分局促,说话的人也是同黎大一家关系亲近,或是村里辈分高的。
小孩子连往前凑的资格都没有,被他爹娘小声哄了:“去找福宝少爷玩去。”、“好好同小少爷玩别惹了人不高兴。”
村中百姓不懂大府邸的规矩,也不懂什么伺候不伺候的,自然也想巴结献殷勤,可大多时候说话都是下意识的,多是对黎大一家的敬重与情谊,自然庇佑着子孙后代。
小一点的就是黎大一家的良田,免费租赁给村中贫寒家庭。大的那就东西两村村民,全都记着人情——打仗征兵的事。
这战场上不长眼,男娃娃养到十七八正是出力下田的好手,要是去打仗,十有八-九回不来,家中父母双亲如何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管什么家国大义,小老百姓不懂,只顾着眼前的屋舍、良田、老婆孩子,去打什么仗,没去就好没去就好,多是沾了顾大人的福,免了这灾难。
“昭州也好,刚去不习惯,住了两年适应了也还好,不过一回咱们地界我就是哪哪都痛快舒坦。”黎大说。
老村长笑的牙豁着,说:“这是当然了,什么窝都不如咱自己的。”
村长儿子便有些紧张,爹说的话太糙了,刚府尊都叫黎大叔老太爷了,这跟老太爷说话,还窝来窝去的,又不是说自家狗。
黎大不在意这些,听了乡音就是心里痛快。
“哥,你们留几天啊?”黎二问。
这么些年没见,黎二比黎大还要小个八-九岁,可如今两兄弟站一起,黎大更是精神健硕些,黎二面容黝黑,脸上褶子深,腰也劳累的躬了些,常年下地务农没法子。
黎大看着这个弟弟,以前那些怨怼早没影了,只剩下对弟弟的手足之情,笑说:“啥几天,这次打算住两三个月,等天凉了再上京。”
“这么久?!”黎二可惊喜了。
黎周周说:“村里凉快,想多留一留,正好趁机会盖个老宅,以后回来住也能住开。”现在老宅还是太小了。
“对。”黎大点头,跟老村长说:“再修个祠堂,咱们祖祖辈辈去的先人们有个落脚休息的地儿。”
这是好事,大好事。
“可是积了阴德了。”老村长说。
黎大紧跟着说:“这祠堂我们修,规矩也是要立,不拘男女哥儿性别的说,只要是咱们东西两村人都能放进去,只凭生时的德行,偷鸡摸狗赌钱懒惰不敬父母……”
老村长先是一怔,男女哥儿牌位都放进去啊?而后越往下听,倒是在理,而且黎家出钱修,这可是白得的,管什么性别,因此是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再听黎大说法,这祠堂修的还大。
西坪村村民原先以为是只修他们村,现在看来是两村的修一起了。
“相公是这意思。”黎周周搬出顾大人名头来,见大家伙看他,便不紧不慢说清了意思,“祠堂是先辈灵牌休憩地,保佑两村后代人,相公就说,那修大一些,以后村中老弱妇孺,或是遭了难的村人,或是出嫁妇人被婆家刁难的实在没地方可去,也能到祠堂暂时避一避……”
众人一听十分不解,出嫁的女郎哥儿那都是人家的人了,就算是被刁难,谁家当媳妇儿的没受过磋磨啊?咋就还跑回来,难不成还不过日子了?
这多丢人啊。
可大家伙想归想,不敢提,后来想总归是黎家出钱,想修成啥样是啥样,那都是搁灵牌死人住的地儿,谁家嫁出去的这么胆大敢去睡那儿?总归是空着的。
说了许多,绿豆汤都喝了几壶了。
下人们把老宅屋子大炕收拾干净,铺上了新的铺盖卷,该擦得擦,该扫的扫,连着米面水缸也收拾干净添足了水。
村民见状便散了,黎大送人,说:“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唠嗑。”
黎二一家和顾家没走,还留着,想说一些家事。
忠四来报,说府尊送了几车东西来,全都是铺盖米粮鸡鸭猪肉等。
“收下吧。”黎周周思量下,亲自出去同送货的人说说话,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那送货的还是师爷,见了就要跪地磕头,被黎周周叫起来了,忠四也眼尖快一步扶着。
“替我转告你们家大人,谢过他的好意,都是能用得上的东西,费心了。”
师爷露了一回脸,兴奋的脸涨红,忙说您客气云云,而后乘车才走的。人一走,黎周周跟忠四说:“把东西和人记着。”
这一出院子里顾家人黎家人都看着。黎周周有意给家里亲戚提个醒,敲打敲打,便边往回走边说:“这几样礼吃喝用的被褥不算贵重,我收下了,要记下,回头过年要回礼一份的,不能漏了。”
“岳母二婶可能不知道,当官的是厉害,权势大,但要是犯了事,牵累也大。当初相公从七品的小官时,京里有位同相公一般出身的农家子,当时做官做到了正二品,可圣上要发落了,那就是九族牵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