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可能是这酒喝的吧,”谢清溪淡淡笑道。她一向活的开心,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是此时她的心情却那样的沉重。一个对她来说,从不相干的人,早已经死在十六年前的人都能给她带来这样的震颤。
那么陆庭舟呢?
谢清溪不知道的是,此时陆庭舟正乘上马车前往皇宫。宫门处的守卫虽已认出这是恪王爷的马车,却还是拦下马车要求出示腰牌。驾车的是个太监,但并不是齐心,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代表恪王府的腰牌。
而陆庭舟则用手指掀起马车的一角,那侍卫长立即俯身给他请安。陆庭舟淡淡扫视了宫门口一眼,说道:“起身吧。”
待检查之后,侍卫放行,马蹄声再次在宽阔的道路上响起。陆庭舟面色从容地直视着对方,再也没有先前在密室之中不知自持的悲伤,也许正是那样的安静又隐秘的地方,还有在她的身边,他才能释放自己所有的情感吧。
待马车停下后,就听车外小太监恭敬地说道:“王爷,到了。”
皇宫之中马车并不能通行,而以陆庭舟的身份可以乘轿前往各处。可是他下车之后,只徒步往前走,身后那条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狐便跟在他的身后。
一人一狐,在禁宫之中,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待走到重华殿前时,远远地就有人迎了上来,乃是这重华殿的二总管长远。他一上来便躬身笑着问候道:“未曾听说王爷今个要进宫啊?”
“许久未见皇兄,今日特来进宫给皇兄请安,”陆庭舟淡淡说道。
长远是个机灵的,要不然这二十几岁就能做上二总管这等高位。他立即讨好地说道:“皇上先前还念叨了您几回,若是知道你过来陪他说话,定是极高兴的。”
陆庭舟这会连眼睑都未抬,只淡淡地笑了一声。
待到了重华殿前,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纷纷给他请安。陆庭舟只淡淡地叫起,可身后的那只雪狐却极其拟人地仰头看了这两个太监。
这阖宫谁不知道,恪王爷有一只极其钟爱的雪狐,那可是打小就养着的宝贝。王爷是时时刻刻地将它带在身边,而陆庭舟这次竟是连御前也带着过来,可见确实是宝贝的很。
再说,谁都知道狐狸是一种极其灵慧的生物,民间尚且有不少关于狐狸精的说法。而陆庭舟因时常带着汤圆在身边,所以还有谣传说过,汤圆到了晚上就会变成美女,所以这也是陆庭舟一直身边没有任何女子的原因。
可是吧,这位王爷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个冷人儿,丝毫没有被传说中的狐狸精吸干精气的意思。
长远见陆庭舟抬腿便要进去,便有些为难地在他耳畔低声说道:“王爷,皇上如今正在和天虚道长论道,还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陆庭舟在听到天虚道长的名号后,先是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接着才说道:“本王便在此处等候,你进去通传吧。”
长远一听赶紧进去。
皇帝原本见他进来打扰还不高兴,却是一听陆庭舟在外头等着,便立即让人宣他进来。陆庭舟刚进来要行礼,皇帝便笑着看他说道:“好了,小六,也就你规矩最多。正好今日冲虚道长在这里,你也过来听听。”
皇帝如今信佛信教,对于这些道长高僧都格外地信奉。而这个冲虚道长则是皇帝近年来,特别推崇的一个道士,听闻皇帝原本还打算授予他国师的称号。后来还是御史上书劝谏,说本朝自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国师一职,如今皇上要是设立国师,那就是违背了祖宗家法。
皇上原本最不喜欢就是这些御史成天将祖制挂在嘴上,虽然□□那会没设立国师,可不代表他设了国师就是违背祖制了啊。所以皇帝原本还非要坚持的。
后来还是冲虚道长听闻,力劝皇上说,他乃是出家人,这种俗世浮名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便是不封也罢。
皇帝一听就觉得人家这才是得道高僧啊。
陆庭舟从不信神佛,对于这些不在道观之中修习,却跑到皇宫之中谄媚皇上的道士,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皇兄,我这几日在工部查阅一些档案,发现……”陆庭舟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皇帝阻止。
皇帝略有些不耐地说道:“小六,不是皇兄说你,你如今真是越发地无趣了。这等时候提这些庶务岂不是扫兴,来来,趁着冲虚道长今日也在,咱们可以讲经论道。”
提这些庶务岂不是扫兴?陆庭舟微微抬起头看着皇帝,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在沉静中慢慢掀起一丝波澜,可情绪就在要翻涌而出时,他突然又陷入了安静。
陆庭舟轻轻说道:“庭舟乃是凡夫俗子,只怕不能体会道长所说的大道。”
“便是朕身为天子,如今同各位大师的讲经论道之中,也受益颇深,所以小六你也不要拘谨,若是有不懂的,只管让冲虚道长解惑便是。道长天文地理涉猎之丰,便是比起当世大儒都丝毫不差。”皇上哈哈笑道。
陆庭舟只看着皇帝,最后才启唇说道:“既然皇上如此说,那臣弟便也听听吧。”
紧接着,这个冲虚便开始替皇上讲经,皇帝也听的颇为认真,似乎真的是受益匪浅的模样。
陆庭舟看着他的皇兄,在初登基时,尚且还算一个合格的守成君主。可如今呢,沉迷后宫,宠幸这些道士,更甚至还是炼制所谓的丹药。
若是你追求的只有这些,那么当初便是当个闲散王爷又如何。
为何在用尽手段得到这一切后,又不珍惜呢。
可是这样的话现在的陆庭舟没办法问出口,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要问他,他要问清楚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