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瑶今日心愿得偿本该是欢喜无限,可在李从嘉走后她却是忐忑起来,颇有些坐立不安,看得方仙儿是暗暗好笑,可心中亦是颇为羡慕,她们现在正值青春年华,如花娇艳,无数名流士子趋之若鹜,正如白乐天在琵琶行中所写“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可青春难于常驻,最终还是要落个“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似秦玉瑶这般能够情有所归对象还是淮王就是叨天之幸了!
到了晚间金九的前来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锺瑞年与他一席相谈很是顺利,无论是淮王还是锺大少都绝不是缺少银钱之人,且以李从嘉现在的名望还愿意以礼相待,对玉观楼的名气也是一种促进!最后二人商谈的结果金九不要金亦不要银,只求能与闭月阁之间展开紧密的合作,似梦戏一旦有了新的剧目玉观楼便可以立即加以演出。≥,
似此万事俱备只等待淮王上门了,但另一个消息使得秦玉瑶原本的忐忑更加浓烈,一夜之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淮王妃周娥皇有了身孕,因此去找金九的才会变成锺瑞年。这一点秦玉瑶心中不会对淮王有半点的见责,既然决定嫁给她以她的身份也要摆正位置,周娥皇就是她将来要伺候的大妇。当日二人之间的相处还是极好的,可如今这个时机会不会让王妃对自己有所看法了?却是难以确定了。
直到三更秦玉瑶才在迷迷糊糊之间沉沉睡去,到得早间还是被方仙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醒,原来竟是淮王妃亲自上门了。这让秦玉瑶在急急忙忙梳妆打扮之时却是有了一丝心虚。原因则是和昨日的李从嘉一般。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一关她是躲不过去的。
王府之中的下人都知道王妃并不喜欢太大的排场,有过一段穷困经历的周娥皇是很会持家的,但今日显然与别时不同,光是粗施的婆子就跟了四个,流珠摇红翠缕碧痕随身伺候,加上那些随行的丫鬟仆从总有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人,秦玉瑶暂住的别院都快装不下了。这些绝非周娥皇的本意而是李从嘉的一再交代,此时不容半点的轻忽。
首先出来迎接周娥皇的是方仙儿,见礼之后少不得要解释一番,不过也只有在见到淮王妃本人之后她才相信了秦玉瑶对周娥皇的夸赞之言,也许论容貌可谓各擅胜场别具风情,但王妃那种通身的气度却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身在汴梁方仙儿没少见过达官贵人,酒宴之上也看到过很多的眷属,但并没有一个能及得上眼前的周娥皇,那种雍容华贵与落落大方竟能让她心中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略略聊了几句之后方仙儿心中的紧张情绪便缓解了不少。淮王妃绝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言语雅致知节识礼。即便是平易近人之中也透着端庄大气,难怪外间传说淮王对王妃极之爱戴,这般女子的确是天下少有,更还是多才多艺!
片刻之后秦玉瑶自内屋而出,来到周娥皇的面前深深一福,方仙儿可以敛衽为礼但今日的她就绝不可如此了,如今坐与上坐的王妃不再是当日那个与她惺惺相惜的友人而变成了她的主母,礼数容不得分毫越矩,有过那一阵的相处她知道周娥皇是极为看重这一点的。
“玉瑶见过王妃,原本该在门前等候,昨日歇的晚了,还请王妃赎罪!”今日的秦玉瑶只是薄施脂粉,装束亦是淡雅,行下礼去口中出言却不起身,一刻臻首亦是低垂并不敢与对方眼神接触。
“呵呵,原本也是我未派人先来通传,却是怪不得妹妹,起来坐吧。”周娥皇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在秦玉瑶的臂膀上搭了一下,身为王妃虽然素来和善但在规矩上她却是看的极严,倘若府中下人有了什么越礼之处亦不会留情,因此所有下人对王妃也是敬中带畏的。
“王妃面前哪有玉瑶之位,该是听王妃示下才是。”听得周娥皇出口一声妹妹,且面上笑容祥和,秦玉瑶心中稍稍安定,站起之后表现的亦是毕恭毕敬,周娥皇可以叫她妹妹,但他是绝不能随之将其称为姐姐的,此时对自己也不宜以奴婢自称,那是正式过门方可。
“坐吧,今日我来就是要和妹妹商议你那过门之事的,王爷交代不可怠慢了妹妹,我淮王府办事也要有个正礼的。”周娥皇又说了一句,秦玉瑶方才坐下却只是略略挨着一点并不敢坐实,没见在王妃面前那些府中之人也没有一个坐下的,周娥皇见了方才点头言道。
“玉瑶自知身份,能得王爷垂怜已是幸事,不敢有任何奢求,一切听凭王妃旨意才是。”秦玉瑶抬起头来轻声言道。
“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气度,非是对谁而言,妹妹你入淮王府之门,那原本的名字却是不能再用了,昨日王爷与我提起妹妹的小名叫做窅娘,却是不错。”周娥皇正色出言道,李从嘉虽然只是纳妾但也是她当家之后主持的第一件大事,绝不能在任何地方落人口实的。
“是。”秦玉瑶臻首微点轻声道,这些她昨日便已经知晓了。
“王爷说过,要给妹妹一个良媞的身份,以我观之凭妹妹的人品性情也尽当得起,不过王爷非是寻常人等,有声名在外,此事亦免不了宣扬与江湖市井之间,因此此事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方可,委屈妹妹了。”周娥皇继而言道,李从嘉纳一个青楼女子为侍妾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一旦牵涉到名位就很有讲究了,倘若秦玉瑶一进淮王府便被封为良綈,消息若是传到父皇母后耳中李从嘉一个举止轻浮是跑不了的,而她身为大妇也会被锺皇后见责,须知良綈亦是正三品之身!
当然若是别的王爷倒还算了。偏生李从嘉有江南第一才子之名。说是名动天下绝不过分。如此一来他与秦玉瑶之事就是想遮掩也遮之不住的。唯有等到一阵风潮过去,再给对方换个出身方可,想来礼部的那些大人们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与坐镇一方的淮王过不去,除非是脑子坏掉了,但此时周娥皇是定要以夫君的名声为重的。
“王妃安排自是正理,窅娘亦知道其中轻重,哪里有什么委屈之处?”周娥皇方才提到自己小名,此时秦玉瑶已经开始以此自称了。那是一种表态,她对王妃说的话是不会有任何违背的。俗话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何况她入得还是皇室,人际关系将会更为的复杂。
“妹妹如此知礼乃是极好,不过此事虽要等待时日但入门之礼却不可轻之,便是按良綈而办,这一根金钗乃是母后相赠,全府上下也只有我和流珠有之,今与妹妹坐文定之物,可且要小心才是。”此时周娥皇面上才又重现笑容。向后一伸手流珠立刻将一个紫檀木盒放在王妃手中,打开之后则是一支镶着绿宝石的凤形金钗。造型精美手工高超,一见便是非凡之物,周娥皇说着便将之交在秦玉瑶手中。
纳妾并非娶妻,无需三媒六证三书六礼,但对某些有身份的妾室亦会行简化的程序,比方说周娥皇今日前来就是连问名与纳征一道做了,此时站在院外的还有一个媒婆,事情要做就要周全,否则一旦有损王府的礼数别人是绝不会去说李从嘉的。这样做已经是表示对秦玉瑶的看重了,因为丈夫的心意周娥皇金钗出手就更具意义了。
“窅娘恭领王妃之赐。”这一回秦玉瑶是起身跪在地上行大礼接过金钗,一半是对周娥皇,另一半则是因为皇后亲赐四字,淮王确是言而有信,以此物作为文定已经足够表示出对她的看重了。
“这是我身边的丫鬟名为晏紫,以后就放在妹妹身边伺候,七日之后乃是吉日便在那时为王爷迎妹妹进门,之前珠妃也会来教妹妹一些皇家府中的礼仪,七日之内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周娥皇微微一笑将秦玉瑶扶起,挥挥手又是一个十五六岁生的乖巧可人的小丫鬟到了面前,一旦入府秦玉瑶的身边是要有专人伺候的。
“多谢王妃。”此时秦玉瑶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回到了原位,周娥皇身为淮王府主内之人行事自是周全,一切都是面面俱到,什么主子带什么样的仆从,看这晏紫亦是方正之人,她也可向之请教。
“此便是珠妃,自幼便在王爷身边伺候,若论对王爷心性脾气却是无人比珠妃更知了。”周娥皇也为秦玉瑶介绍了身边的流珠,淮王府中她的身份便仅次于王妃,且更是锺皇后的身边人。
“珠儿不敢当王妃之赞。”流珠闻言一旁亦是微微一福。
“窅娘见过流珠姐姐。”秦玉瑶自是要给对方行礼,府中的姐妹相称当然不是看年岁的,听周娥皇的语气便知道对方的地位了。
“好了,你们暂且退下,方姑娘,让我三人叙谈片刻可好?”那边流珠还礼之后周娥皇则是挥退了众人又对方仙儿言道,后者当然懂得回避,如此堂上便只剩下三女,此时气氛就更显得融洽了。
今日一早李从嘉哪儿也没去,便在府中等人,慈善大会临近,身为修缮淮河主导的徐炫亦要回来参加,见到淮王自也要表示一番祝福之意,他和黄慎现在都是一般属于李从嘉的家臣,此事亦是大事。
自出京城以来李从嘉与徐炫相处也有数月了,对方是那种既有能力又有实干之风的人,乃是治理地方的不二人选,前番被罢官绝非是能力问题而在于人际关系,不过如今为淮王效力李从嘉是不会允许那样的情况再度发生的。所谓用人尽其才,而其中很大的一个关键点就是上位者要能为有能力的下属创造出最适合其发挥的工作环境,假如具体到徐炫身上就是埋头做事,其余一切都是由李从嘉承担!
这一回修缮淮河李从嘉正是如此做的,所有的权利下放给徐炫,他可以一言而决,所有的意见和责任则都是淮王来承担。此处徐炫自己也是有着很深的感受的,淮王效力他要考虑的事情很简单,如何更好的完成手中的任务,其余的一切王爷早就先一步准备好了,有着如此的一个上司,对所有下属而言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一个上午李从嘉与徐炫黄慎李平都在书房之中讨论淮河之事,淮王于此问题极多,水位的情况、将来的天气、可能会有的及时疏散与后勤保障,徐炫一一详细作答不但没有一丝的不快更是觉得此乃淮王对自己的看重,此时他对李从嘉的尊重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地位了。
等一切汇报完成已是到了午间,大家闲聊之时淮王确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在李从嘉而言是很少有的表现,而在坐最知道他心思的莫过于黄慎了,王爷显然是在想着王妃今日去秦玉瑶那里的事情了。
天天与淮王一处黄慎自然不会猜错,李从嘉是忽然想到了后世记忆中秦玉瑶这窅娘一名的来历,这个“窅”字看偏旁结构就知道是与眼睛有关,在后世的记载之中说的是她双目生的与旁人有异,讲的明白一些就是有着一些混血的血统,但李从嘉看来那对剪水双眸却没有太多的异常,难道是自己见得太多见怪不怪了?
不过再想想自己倒也欣然了,原本历史记载中他自己也是“阔额骈齿”,此乃相术中记载的帝王之相,据说吴王李弘冀亦是因此对他极为相忌,但李从嘉本人却是不以为然,“阔额”是有的,俗话说天庭饱满是有福气的体现,可自己一副好牙口称得上牙排碎玉与那“骈齿”又哪里有半点的相干?莫不成是李煜后来不爱护牙齿才会造成那般的“异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