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嗫嚅道:“这是她在娘家最后一个生日,怎么着,都得大办一场。”
“迎春,老子教你一句话,‘今日芙蓉挂,明日断肠草’,瞧着吧,你二哥如今兴头着给人过生日,怕把人娶进门了,连人家的生日在哪天都忘了。”贾赦拍了拍迎春后背,戏谑地望着眉眼含春的贾琏。
迎春挨着贾赦,见贾赦是以为她不识字,就随手拿了个话本子教她,抬起头望着贾琏,“哥哥不如去求南安老王爷去给凤姐姐写寿帐,这会子去,一求就求来了。”她可是因为南安老王爷的女儿胡闹,手臂才脱臼的。
贾琏迟疑着,不信迎春这话。
贾赦舒舒坦坦地躺着,琢磨着迎春的话很有道理,就催着贾琏说:“去吧去吧,就算南安老王爷不肯,也不过是碰一鼻子灰罢了;若他肯,这就是给你的体面。将那寿帐送到王家,王子腾敢不给凤丫头热闹地过生日?”
贾琏将信将疑地去了,果然一求,就求到了写在大红纸上的四个大字,眉飞色舞地拿来给贾赦看。
贾赦瞧见是“宝婺星辉”四个字,上款是经营节度使内侄女芳辰志喜,下款是希我老人谨贺,依旧躺在摇椅上,笑道:“你妹妹受了大罪,倒叫你捡了便宜,拿了去,做成匾,给王家送去讨你风妹妹的好吧。”望见贾琏屁颠颠地把那寿帐一收,就脚步轻快地向外走,摇头对迎春说道:“你二哥这样的靠不住。”
“什么靠不住?”迎春装傻地问。
贾赦咳嗽一声,含混地把这话带了过去,捧着手上的《西厢记》,琢磨着得叫王善保买两本《三字经》《百家姓》来,心里想着,也不教迎春整句,只拿着里头笔画简单的字一个个指着教导她,听说迎春自己开始练字了,若有兴致地陪着迎春去屋后瞧,瞧了一眼,忍不住撇嘴,“瞧你这一笔烂字。”
迎春一听,就觉得贾赦的字一准是好的,于是支着头站在书案边,瞧贾赦挥毫洒墨后,写下了论力道、论气势都比不得南安老王爷的“宝婺星辉”四个字。
“瞧着,是不是比南安老王爷那几个字要俊一点?”贾赦问。
犯过错的可人远远地瞥了一眼,忙收回眼,心想贾赦这字,勉强算是工整,怎么能算是俊呢?
迎春总算明白贾赦在糊弄她这“文盲”,满眼孺慕地望着贾赦,重重地一点头,“老爷的字,飘逸多了。”
“你这小东西,还知道飘逸。”贾赦摇头,就如遇到知己一样,夸耀道:“你老子还会写草书呢,你等我写给你看。”欺负迎春不识字,潦草地写了两个字就给迎春看。
“越发地飘逸了。”迎春满口称赞,若是贾赦指导她写字,她大可以立刻对自己的字死心了,正想着,望见门边露出小半张脸来,认出是孟璇,故意装作没瞧见。
贾赦倒是识趣,嚷嚷了一声:“快到时候了,迎春换了衣裳,也去御风庭吃宴席吧。”说罢,搁下笔就转身向外去。
孟璇跨过门槛进来,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朱红的纱衣走到迎春身后,手一摇,手腕上的金铃铛响了起来,“迎春,母妃说我这边读书的时候,就叫你来做我的伴读。”
迎春收起贾赦的字,微笑道:“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你厉害得很,我跟母妃说了,母妃听说你胳膊脱臼了,也没吭一声,也佩服你的很。”孟璇笑容满面地探着头去看迎春的脸,瞧迎春神色淡淡的,笑容就也淡了许多,“你先前不还好端端的吗?”
“先前我一心要攀高枝,如今不想了。”迎春扭着身,去里间换衣裳,瞧见可人已经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出来,就道:“换了吧,别冲撞了郡主。”
“你这是什么话?”孟璇也不觉冷了脸色。
迎春坐在床边,说道:“什么话?良禽择木而栖,如今不攀高枝了,自甘下贱还不行?如今想打架了,就叫人替你打架;将来……”待要和亲的时候,也要人替她和亲,又觉这话对个毛孩子说,太毒了一些,“将来还不知道叫人做什么呢。”
“你不是没读过书吗?又拽文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孟璇也不呆笨,瞧迎春打架那架势,知道她也不是斯文的闺秀,就凑上去,堆笑说,“我方才趁着父王夸奖你时,求了父王叫咱们两个跟着西山的将军学骑马、射箭呢。父王已经点头了,你要不要来?”
迎春的心微微地动了一下,也不拿乔,望着孟璇道:“咱们先划出道儿来吧,我做你的伴读,替你打架也是理所应当;但哪一天,你不好了,我袖手旁观,你也怪不得我见死不救。”
孟璇皱了皱眉头,一时也想不出自己堂堂南安王府的郡主,能遇上什么不好;但迎春这么界限分明地跟她说话,心里不痛快得很,闷闷地嗔道:“不做伴读就算了,多的是人求着我呢。”一转身,就向外走,走到门边,忽然冒出一句,“父王叫你学骑马、射箭的时候,可没说你是我的伴读。”
迎春一听就知道孟璇在家里辈分高,性子也傲了一些,于是先示好地对她一笑。
“怎么样,这下子瞧见我不好了,你一准会拔刀相助的吧?”孟璇踩着门槛望着迎春也笑了,“走,咱们向御风庭去,老五还没走,你如今是我的朋友,咱们叫他喊你一声姑奶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