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与糜芳说完话,婉拒了糜芳的送别,只是与诸葛乔两人一边走出门,嘴里还犹自在一边讨论着事情。
两人步出江陵府衙大门时,时间来到下午时分,天色已经将晚了。晚霞的红光照射在街道的青石板上,连地面都染成了粉红色。
诸葛乔见天色已经不早,就说道:“世子,你现在还要事情要办吗?”
刘禅摇摇头道:“今天说了一整天的话,嘴皮子都快磨破,别的事务就留待明天再说吧。”
“嗯,那咱们现在还是回家吧,兰姨说,今天要为咱们准备丰盛的晚饭呢!”
刘禅现在对于吃的东西,也不是特别讲究,只要食材新鲜,烹调的手艺不要太烂,他通常就可以接受了。不过,兰姨做饭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她的心意自己还是要领的嘛!
“那好,我是好久没有吃到兰姨做的饭菜了。”
听到刘禅的话,赵风便向着已经在一旁等候的车夫招了招手,让他赶快将马车赶过来,世子要回府了。
就在刘禅要登上马车离开之时,身后的大门口却也有人出来,想必是工作结束想要回家的人吧。刘禅扭头一看,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只见来人是个年约四十的文官,身穿一般服饰,身材显得瘦弱,头戴一顶进贤冠(又名缁布冠,文官、读书人所戴的帽子,表明身份等级)。此人虽然看起来极有风范,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显得过分严肃,看起来是个极难亲近之人。
刘禅在江陵城住了那么多年,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他哪个没有见过?他一眼就认出此人乃是荆州治中从事、如今与糜芳共同署理荆州的潘濬潘承明。
此人的事迹刘禅听说过不少。这个潘濬在荆州境内是个鼎鼎有名之士,当年就深受那位文采斐然的王粲的器重。他师从的是宋仲子,以不到三十岁年纪被刘表征辟为部江夏从事,后来又下地方任职,执法一向严明,所以政声很是不错。
不过,此人虽然可以算得上是能力,但是刘禅却也知道演义中是如何评价他的——平生多忌而好利,分明就是个小人的德性。
刘禅以前也是偶有接触这个潘濬的,感觉此人言行举止一向严正,做事也很尽心尽力,也未听说他如何知法犯法。所以现在对这人,刘禅一直有种复杂的感情,很是有些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是善是恶。
如今此人就在自己眼前,刘禅心里开始寻思着,究竟要不要寻个借口将此人诛杀了,免得日后荆州要是因为此人陷落的话,自己这许久以来的奔波岂不是白费了吗?
潘濬出得府衙大门,一看前面之人乃是世子刘禅以及军师家的公子诸葛乔,他立刻整理衣冠,上前向刘禅施礼道:“下官潘濬拜见世子。濬昨日便得到消息说,世子入城时候,与关君侯家的公子起冲突。可是等下官带人赶去之时,世子却已经回府了。”
刘禅点点头,心知潘濬所说可能是真的。他的职务虽然是荆州治中从事,主管文曹(文件之类),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官员职权划分并非如后世那般严格。何况他现在也是荆州署理的主官之一,所以带人维持城内治安恐怕也是可能的,而且他以前在地方任县令,最喜欢干的就是这个,现在干起来肯定也是轻车熟路。
刘禅又见潘濬施礼,自己这边也不能因为心里有些不爽,就失去了应有的待人礼数,毕竟潘濬可是个名士。所以,刘禅上前说道:“潘治中不必多礼。你这是已经结束工作,要回府上了吗?”
潘濬面色一整,严肃地说道:“禀世子,并非如此。如今荆州事务繁杂,下官整日忙碌都唯恐时间不够,如何敢在此时结束工作呢?”
刘禅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那么潘治中如今这是要去哪里?”
潘濬指了指天上。原本是红灿灿的晚霞,如今的色泽变得暗淡许多,沉陷浓浓的暗红色。西边的天际,却已经升起一轮淡淡的月的轮廓。
潘濬说道:“如今天色将晚,已经到应该关闭城门之时,下官要去巡视一下四处城门,以及各处城防的情况。”
刘禅点点头,对潘濬的做法还是比较欣赏的,暗赞这个潘濬做事情倒是很细心。他倒是完全不像糜芳那样,以为江陵现在距离前线很远,就以为可以万事大吉了。
经此短短对答,独孤雷对潘濬的印象变得好了许多。他感觉自己应该再对他进行一番考察之后,再决定对他做出处理为妙,毕竟现在荆州境内可用的人才并不多了。
这时候,旁边有一个兵卒牵过来一匹马,刘禅一看就知道是为潘濬准备的。刘禅眼珠子一转就有主意了,对潘濬说道:“潘治中,你如今每日为荆州事务操劳,现在又要骑马颠簸,实在是不妥。不如今日就让本世子送你过去,你看如何?”
潘濬对世子刘禅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在荆州与马良最为交好,但是跟自己这个地位与马良差不多的治中,却是鲜少来往。所以,现在见刘禅亲自邀请他同车而行,潘濬心里直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名士就是名士,真是能够做到宠辱不惊,潘濬的脸色依然维持严肃,说道:“濬忝为荆州治中,怎敢与世子同车呢?”
一旁的诸葛乔却笑道:“潘治中此言差矣。若连潘治中都嫌自己不够资格,那么我这个小小的侍读,岂不是更加不够资格与世子同出同进了吗?”
诸葛乔的话虽然略带揶揄,但是其实说得极为通情达理,加上潘濬先前所说的话,其实只是谦虚之言而已。所以,潘濬也就不好再做推辞,只得再次向刘禅道谢。
三人这才登上马车进入车厢,刘禅的马车本就很大,装下三个人完全是绰绰有余的。然后,马车夫就按照潘濬的指示,驱车前往城西大门。
上车之后,刘禅就拿出一盘糕点,说道:“潘治中你忙碌了一个下午,如今想必肚中饥饿,不妨先拿这个垫垫肚子。以前马良先生在江陵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潘濬的午饭吃得少,现在肚子现在确实是很饿的,但是即使如此,他这个人行事风格一向严正,跟马良的那种豪爽形成鲜明对比。所以,他还是要推辞一番道:“多谢公子厚爱,下官还是回家再吃东西不迟。”
刘禅造就看到潘濬轻轻咽下口水的动作,心里暗笑他这人实在不够干脆,跟这样一板一眼的人共事的话,想必是极为难受的吧?不过刘禅却也喜欢他的原则性,再度疑惑他将来是否真的会出卖荆州了。
刘禅再说道:“潘治中,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如是饿着肚子坚持工作,对身体是很不好的,那么将来还怎么为荆州百姓、为汉中王出力呢?何况,你我之间本来就是认识的,你在我的面前就不必如此拘束了吧?”
潘濬闻言,脸上原本严肃的神色才稍微缓和,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他恐怕是真的很少笑,所以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然后才感激地从刘禅手里接过糕点。
刘禅便又亲自为潘濬和诸葛乔两人倒了半杯茶,免得路上颠簸溅出去,然后三人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交谈。不过,大家现在聊的无非是些见闻方面的琐事,所以潘濬也逐渐放得开,与刘禅和诸葛乔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活跃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