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时册籍皆虚数,禁军仅四五万。老弱半之,又半役内外提督大臣家不归伍,在伍者亦涕泣不敢前。从武库索甲仗,主库阉人勒常例,不时发。久之不能军。”
再有,关外宁锦防线筑城一直调用的是拱卫京师的班军(外地客军),以及包括京营兵去做工,他们搬砖的本事要强于打仗。
京师三大营之外还另设了三个预备兵营,每营三千人。他们的军饷跟正营相当,但是不操练武艺更不用打仗,便成为权势人家隐冒占籍的宝地。
总之,京营在各种被占役和吃空饷中已经毫无战斗力了。能拉出来的青壮顶多三四万。他们还要护卫京师,所以能出来“剿贼”的顶天了三四千人。
之前的崇祯二年,李邦华开始整顿“三大营”,有些成效,但是“诸失利者衔次骨,而怨谤纷然”。
几个月后的“己巳之变”中,因为京营用火炮误伤满桂军,李邦华被罢官了。①弹劾李的有张道濬堂哥张道泽,入清后做了知府。李邦华后来又当了御史,京城破上吊死。他弟南明时守赣州,清军破城后死。
之后的“三大营”一切照旧,失去了最后的振作机会。
南京做为大明两京之一,自然也有不少兵。
当前南京兵部名义上还下辖十几万人马,其中南京五大营有两万多人。可是看他们早前的德性,连几十个倭寇都打不过,何论如今。也不必多提了。
……
大明九边说起来是精锐,可是看他们历年表现,等同于菜鸡。士卒连饭都吃不饱,谈何武事?
只有少部分队伍有些战力。然而一旦出现上万人规模的大会战,半数情况下还没开打,自己先崩了。
因为他们后勤捉鸡没饭吃,况且文官统帅多是庸碌之辈。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九边又要防蒙古防后金,所以能派到外地的兵马多不过三四万。
其他农民军虽然干不成大事,但朝廷也不可能放任他们作乱不管,所以九边出来的这些兵马不会全部来围剿革命军,撑死了也就一万。
明朝边将“一万额兵,止有六千。以四千为交际、自给、养家丁之用。沿袭既久,惟仗家丁以护遁、冒功,而视彼六千为弃物。弃物多而家丁少,终不能以御敌。”
“弃物”和“炮灰”哪个好听点?
以萨尔浒之战为例,大明号称出兵四十七万,努尔哈赤兵仅六万。①
实际上,当时大明纸面上出动的兵力也就十万出头,还是加上高丽、叶赫部的一万五千人。
其中去掉吃空饷的,实在能有七八万兵就不错了,其中堪战之兵估计了不起就三四万。还分了几路进击。①47万之说有可能是加上了后勤民夫之类。
分进而合击是兵法常识,战术上没啥大问题。何况以那边的地形以及补给问题等原因,其实做的不算错。倒霉在执行层。
奴酋豪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然后大明惨败。
(战后,原辽东经略、打过丰臣秀吉的杨镐被御史杨鹤等交章劾奏,因此下狱。一直关押到崇祯二年,他终于还是被砍了。也是奇怪,他的继任者熊廷弼早都坟头草三丈高了。朱舜水:“贼臣杨镐、袁崇焕前后卖国,继丧辽阳、广宁,滋蔓难图。”①)
所以,前来围剿革命军的所谓一万边兵,其实里面能战的往夸张了算也不过两三千人。其余都是“弃物”。
至于他们的战斗了——
“九边惟延绥兵最精,习于战也。延绥兵虽十余人,遇虏数千,亦必立而与战。宁战死,不走死也。故虏亦不敢轻战,虑其得不偿失耳。
辽左兵极脆弱。建酋时,时有轻中国之心,所赖互市羁縻之耳。然互市盟好,边境虽偷目前之安,而武备废,士卒惰窳,久而上下相蒙,不知有战矣。夫初立互市,本欲偷闲以缮治守御,生聚教训也,今反因之而废战具,不亦惑之甚耶!”
这说法大概稍显过分了些,把延绥兵夸出花儿了。
早前蓟镇总兵尤继先说:“蓟门之力唯藉夷丁,余无足恃。”
他甚至放话蓟镇十万汉兵不如一千夷丁。但是你要看夷丁什么待遇,汉兵什么待遇。这就又要扯皮到底是“干多少活拿多少钱”,还是“拿多少钱干多少活”。各有各的道理。
夷丁包括蒙古人和女真人。
尤继先想大规模招降夷丁为我所用,跟上面打了几个月口水战,最后被调往延绥,换来了杜松。
老杜打仗也多靠夷丁,“榆林武卒素称雄於諸镇,然冲锋破敌大抵皆恃夷丁。”
由此看,大明边军也就这样了。
当然话说回来,军内除开吃空饷的,再裁汰四五十岁的和十三四岁的老弱以及疲癃残疾者,给剩下青壮们吃饱,人家未必不能打。都是人,都是一颗脑袋俩胳膊俩腿,谁比谁弱?
徐光启曾廵历通州昌平二处三座军营,其兵源来自山陕河南,刨去已调去援辽的外,还有七千六百七十六名。
那些剩下的兵,上等兵没有;中上等、中中等兵勉强能凑出来一千九百人,他们属于“稍堪教练,亦极费力”;中下等兵二千一百二十二名,“堪为火兵杂流”;剩下的四千人“俱不堪用”,“大半悉应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