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傅言家的之后,浅碧回屋去给齐悦瓷复命。
屋子里气氛不大对,阴阴的,像是下雪前的天。
浅碧才要开口,芳树已经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她蹑手蹑脚移到芳树身边。
未及,传来齐悦瓷平静的声音方才傅大娘捎来的那些银票,你们看看,有小面额的就留着日常使唤,大的仍旧送出去。咱们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几两银子、碎金子,等浅碧的爹娘,拿出去叫他们倾了小金银锞子,过年时候赏人用。”
“是。”浅碧摸不准主子的心思,轻轻应了一声。
齐悦瓷心里不快,也无心理会炕上的,对二人道都收起来吧,这事就交给芳树了。你们忙不,拿去针线房也使得,左右是瞒不住人的,倒不用怕。”
二人依言收拾不提。
齐悦瓷静静倚着迎枕,胡乱拨弄着手里的帕子,透过月白的绡纱,望着西斜的落日发呆。
深红的半轮夕阳好似被拢上了一层薄暮,透着淡淡的青灰,绚丽的晚霞有如天边的织锦,弥漫成一团热闹。一弯新月已经挂在中天,清淡得似有若无。
忽地,她坐直身子,奇怪得问道这都时辰了,纯儿如何还不?”
二人被她这一问,也时辰不早,忙道刚交酉时,平儿这个时候,爷都一刻钟了。”
从学堂里一,齐恪纯都是先回沐芳阁的,与说会话,一同用过晚饭,入了夜才去的院子。是以他院里的丫鬟们,等闲都是要到晚饭后才来接他的。
“是啊,纯儿从来不会无故晚归,如果恰好有事耽搁,他也会遣人说与我……浅碧,你快去前头看看,十三少爷了没?”
十三少爷就是六的次子,比十二少爷齐恪纯小一岁,都在同一个学堂读书,每日同去同归。
京华书院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书院,招收六至十五岁的童子。因着它与国子监有点渊源,京里多半贵族人家,都乐意把子弟送去那里求学,何况京华书院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先前,也有大户人家在家中请坐馆。后来过了些年头,大家京华书院每年考取的秀才、举人,以后甚至荣登进士的,都不在少数。而且,能去京华书院的不是贵族子弟,就是书香世家的,小小年纪多结识几个对将来有助益的发小,也是个好主意。
书读得好,有时候敌不过有几个能办事的。
齐家也不例外,子弟一满六岁,就会送去书院。在这之前,先请在家启蒙。女孩儿却是另有专请的,读书识字,女红针黹,一直学到十四岁,然后跟着长辈打理家事。
不过,自从五过世后,六就推说琐事繁杂,让她们习学,倒把几个给辞退了。其实,七年方十四,剩下只齐悦瓷和八两人不到年龄。
因着府里只有齐恪纯和齐恺翼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从小又是一处玩到大的,是以关系还不。
齐悦瓷穿了鞋,漫步走到院门首,冲着外头遥遥相望。
他们这一支,除了俩姐弟,上头还有一个长姐,若是人还在世,今年也快满二十了。小小年纪,就许给了母舅家,姑表兄妹,本就熟惯,更兼两厢情愿。
谁知红颜薄命,死于难产,幸好孩子是保住了。
因着祖辈的一点往事,齐悦瓷的父亲,齐知简,并不喜好美色,屋里只有两个通房。而且一个月有大半都歇在正妻屋里,难得去妾室房里几次。当时一个通房运气好,居然被她得了孕,谁知在三月上头没了,齐知简也不难过,只当没这回事。
是以,齐悦瓷只有这嫡亲的一个和弟弟。
算下来,齐悦瓷和弟弟相差不大,从小放在一块抚养,如今更是相依为命的,情分不比一般姐弟。
北方的冬天,树叶纷纷凋零,尤显萧飒冷清。院门前两株红枫,足有两人高。十月里,远远望,还是一片红云缭绕的,眼下却只剩下沉寂的树干。
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将她娇小的身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似愁非愁的小脸,和一双深邃的秋波。一手扶着枫树,低头冥思苦想。
她微一抬头,却看见浅碧东倒西歪的奔了,发髻被风吹得露出几撂碎发,煞白着一张脸子,神色惊恐、不知所措。
她一惊,心里慌乱起来,只得紧紧抓着枫树枝。
浅碧看见她的身影,跑的更快了,直到距她几步开外,才猛地收住脚。也顾不得喘气,就指着前边正院曦蔼堂的方向,磕磕巴巴说道、、,爷……受伤了。六老爷不知、、因了……要动家法呢现在,六等、、都赶了……”
她刚到翠微居附近,就瞧见那里乱哄哄的没点章法,丫鬟婆子跑出跑近,像是出了大事。她一急,拉了个婆子问讯,那婆子素日里也是交好的,说了这篇子没头没脑的话。吓得她人都慌了,来不及细细打听情形,就赶紧先报信了。
齐悦瓷这房占据齐府西路,六老爷一房占据东路一大半,中间隔着正院,寻常无事,都不大走动,是以消息来得慢。
齐悦瓷又惊又急又怒,身子摇摇晃晃,如风中秋叶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