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双手伸过来挽起了我的头发,那水里倒影的面容是小白,他看着水里的头发,无不惋惜道,“这样的头发真是可惜了,养回来恐怕要很久了。”
“养不回来了。巩师兄既然知道我的弱点,他必然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你是谁很重要吗?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也绝不会让自己配不上你。”
“原就不是相配与不相配的关系,心不在,人也无用。”
“你的心总是系在他的身上,如今我也不介意强抢过来。”
这是他第二次为我绾发,“即便是伤心难过,这一头长发不觉得可惜吗?他不值得你为他蓄养长发,从今天起便为我蓄养吧。挽青丝龆龀年华,大抵便如诗言,戈言加入,与子宣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他从身后搂住我的腰,“寒,很多事情你不肯开口,不表示我就不知道,魑魅也好,人也好,我们所求的还能是什么。我已经不年轻了,昨天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雪丝也都生了,眼角的皱痕也都出来了,比起你来,我的寿命只会短。我人生有很多的想要忘记的事情,我想要忘记我的出身给我带来的遗憾,也想忘记很多年前被困在齐国的时候夜夜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最想忘记的是你来自寒玄,而我活在这个世间。如果我也来自寒玄,我一定比他先找到你,可以尝试着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
我靠在他的身上,“即使你没有来自寒玄,你也一直在和他抢人。”
“是,显然还没有成功。”
我叹了一口气,“小白,即使我是魑魅,你也愿意同我一起吗?”
小白把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我以为你知道我的答案,从送你那一支凤羽凰和开始,我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我们就在一起试试看吧!”
决定和小白好了之后,我突然觉得玄主的选择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那一枚银色面具被我藏到了最深处,我不愿意总是想起他来。渐渐这个人好像从我生命中渐渐消失了一般,我才发现,原来忘记一个人并没有那样艰难。刻意避开他,刻意忘记他,原来便可以渐渐让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慢慢消失。有的时候我怀疑我的记忆也渐渐出了问题,那个铭刻在骨子里的人怎么会这样快,这样简单就消失不见了呢。
与此同时,小白先到达了齐国,齐国的大夫高、高子和国子力排众议,拥立小白做齐国的国君。
“齐襄公也好,公孙无知也好,如今都是已经过去了,公子小白乃是僖公之子,身份尊贵,向来胸怀天下百姓,雄才大略诸公子都未尝媲及。自僖公一来就未尝有这样的中兴之主。”
小白坐在上座,“本宫在外流多年,但是对于齐国之事并非是丝毫不曾耳闻,本宫一直心心念念这齐国的大事,望一日能归来。如今齐国积弱,虽在诸侯之间也算是一个大国,可是内里头的问题却也令人忧心得很。一来,诸年广选美人,充裕后宫,使民间怨言颇多,也叫后宫的开支过大,国库空虚甚多,连年来加上上交给周王室的供需,如今的齐国若是要兴战事恐怕就吃不消了。从前襄公在世之时,齐国奸佞当道,主上实德也未能有规劝,反而助纣为虐,今是朝堂新象,理当将这些隐患清除,来人啊!将襄公和公孙无知的贴身宫人和内臣全部拉出去,杖杀。其家中人员六代不得录用进宫。”
我带着一帮侍卫冲进了后宫,那些宦官抱头逃窜,血花飞溅,小白刚入主这齐宫的第一天,我带着人将血染红了整个宫殿的上空,煌师兄不仅感慨,“甫已入主齐宫,便大肆杀戮,只怕是不祥之兆,将来要遭的报应也多。”
“煌师兄也信这些吗?”我看着不断倒下的尸体,“若是真有报应也该是报在我的身上,我这辈子按着你来说都是在不断造孽。我听那些人都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信,要是真的有,我就不会存在在这里,我不信这世界是公平的,所以我毫无顾忌。”
“我记得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积极,相信世上所有美好的事情。”
“如今是怎么都无法再相信了。”我抬手,一个宦官应声倒下,后心还插着我的冷仪。
我回到正殿的时候,听着那么多人跪在面前大声呼喊小白的时候,心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求荣拜相,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站在众人的面前,看到所有人都屈膝跪拜,而享受从上面俯视众人的滋味罢了。
而真正叫他们信服的,绝不会仅仅是高他们的一番高谈阔论,齐国已经是小白的天下,他也会用这个天下,征服整个周王室的天下,这不仅仅是我想要的,也是小白想要的。这个我不担心,而我真正挂心的是七宝楼和雍林的对战,七宝楼势力雄厚,而雍林来势汹汹,不管是哪一个都将对整个齐国的政局产生重大的影响。而外头还有管仲和公子纠虎视眈眈,我心下想了一想,便同小白商量了之后,私下里约了两方的掌事见面。
“看来这七宝楼还真是厉害呢,能叫人死而复生啊!”
我甩开后袍,径直坐下,“本座今日叫两位前来可不是为了叫两位在本座面前斗嘴翻旧账的。来人呈上来!”
“这是?”
“这便是齐国的地图。七宝楼也好,雍林也好,君上能够有今天回到齐国登上宝座,诸位都是功不可没,本座今日带着一张地图也是君上的意思。上方的功劳实在是难分伯仲,而不管怎么封赏都不足以体现君上的恩德,于是想要双方自己来商量该如何封赏之事。这齐国如今被奉承两部分,由双方自己来进驻分阁,自己来管理自己的地盘,齐国的国君绝不会干涉双方阁中的事务。”
我示意手下将地图打开,“如今国都以东和以西两边,你们自己平分,君上觉得说不管怎么分这一片土地,对于双方来说都可能不公平,如今将你们召集过来便是叫你们自己双方协商签订协议,以后便各不干涉,各自发展,也不必再求君上的恩典外求他物叫双方心里都觉得不快。如何?”
那两人想了想,“这样自然是好的。那还请寒姑娘在上面给我们双方做个证人,将来说起来无论如何也都是公正无误。”
“本座一个人也做不得数,一来本座也曾是七宝楼里的人,只怕是有私心偏袒了谁也不高。不过本座也想好了,等你们双方签了字之后,本座和鲍先生、扁先生三人为证人也在你们的合约上签上一个字,之后也会请君上在你们的协议上盖上他的玺印,这样双方可就满意了吗?”
“寒姑娘此举很是公正。”这话是雍林的掌事所说,到如今我才见到他们真正的掌事者,是个很内敛的老者,眉眼间却透露着精明的计算。而楼主我却是第三次见了,年轻的鬓角已经出现了丝丝白雪,想来楼里的事务也是叫人心烦。脸上倒还是意气奋发,如今七宝楼的地位是不比从前那般了。
我想这进驻齐国,七宝楼是势在必行,而对于雍林来说,吞并七宝楼也是高屋建瓴。
“厉楼主可有异议?”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并没有,寒姑娘还请开始吧。”
“君上的意思很简单,这都城以东,相对富庶,土地比起以西是略少了一些。这以西虽然不及东方富庶,但来往山清水秀,文人风骚皆处于此地,也算是个极好的地盘了。双方可自行选择!”
我话音还未落,雍林的掌事伸手便按住了铺在中间的地图,“本座既然要了,自然是要这以东之处所,以西便是再山清水秀何能发展我雍林之处,不过是区区废地。”
他看向厉楼主,眼神中尽是不屑。厉楼主也不为所动,轻轻道,“狐掌事选了个好地方,只是我们七宝楼属意的也是这以东的地盘,雍林在齐国的西南方向,狐掌事把手伸得那么长,只怕是要兼顾不过来了。”